【第一百零五章,潇潇暮雨去,不知何时归】
楠木向左2025-07-02 20:014,034

秋风萧瑟,惹来森森寒气,连带着这雨也寒冷起来。

  眼看着冬天就来了,兴许最后一场的秋雨翩然来,也不知在过段时日,南方是否会来一俩场大雪。

  想必于考虑究竟会不会来的尚未可知的罕见飘雪,穿着羊皮装束的李三更在意的是昱冲那老头子究竟躲在了哪里。这都搜寻了一下午了,虽然这会儿还不见有一丝天黑,可再过一会儿说不准就突然变成晚上了。

  冬天的夜黑的很快,又漫长又阴冷的。若是在建康是还好说,去花柳巷子里转一圈,吃几个好菜,再痛痛快快的喝它个几壶酒,随便找个胸大屁股大的婆娘便能美滋滋的过了一夜,那岂不是神仙的生活?可现在倒好,他娘的这荒郊野外的,连口酒都喝不上,还不知道得走多久,真是心烦啊!

  李三裹紧了衣裳,抹了把头发上细碎的雨痕,心中又是不耐烦又是有着些许的恐惧,便更加懒得搜山了,招呼几个兄弟聚过来,坐在石头上休憩。

  雨下的很小,更像是被林风给吹散了一般,若非丝丝缕缕随风下落,能够肉眼可见,恐怕衣衫渐湿都不知晓。

  李三没有在意这毛毛雨,而是皱着眉头坐在石块上,有意无意的打量众人。

  这回的出镖可是了不得,堂堂的郡主给人捆了起来。李三这等粗俗的镖师尽管不懂背后的门门道道,可也不敢听不敢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打着哈哈。只是在心里明白,这是掉脑袋的大罪,无论是站在哪一边,都逃脱不了杀头的命,无非是时间问题。于是李三便留了个心眼,和这几个相熟的兄弟分在一处,早就存下了逃跑的心思。

  可是坐在石头上,李三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这可非同小可,若是其中有心人说漏嘴了,那可是人头立马就落地了啊!不行不行,使不得,宜春院的婆姨俺该还没玩够呢。

  李三眼珠子转了几圈,也没想出个四五六来,只好挥挥手道:“休息的差不多了,再搜一搜,找到了好赶紧回营地睡一觉,他娘的山林里太冷了,别一会儿雨下的大了可就没法儿找了!”

  李三挥手赶走了那些人。嘴里仍旧骂骂叨叨的,从绑腿抽出一根烟枪,措了几口叹气道:“小六子啊,这没烟草叶子,都抽不到啥滋味。”

  一个去而复返的年轻镖师跑了过来,嘿嘿笑了几声,从裤兜里掏出一小捧细碎叶子,倒了些灰白的粉末,然后装进李三的烟枪里。

  李三磕了磕烟枪,骂到:“没有火抽个屁的烟。”

  小六子也不恼,笑了笑,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小壶的渣子酒,虽然极其难喝,但好歹也是酒哇!李三嘿嘿一笑,伸手接过酒壶,抿咂了一口,长舒一口气,然后反着磕了磕烟枪,将细碎草叶倒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放下酒壶,用手挡住细雨,开口道:“小六子啊,老汉我后悔借光跟着来这一趟镖,更后悔带着你来啊!这几天将要发生的事儿,可是顶大了天的,说不得离咱们遥不可及的皇宫,都要抖上三抖。啧,想想真是吓人,不如咱俩就从这儿跑了罢,离的远远的,就放心啦!”李三絮絮叨叨了半天,然后用手捏起细碎草叶,塞进嘴里嚼着,看向小六子。

  小六子还是不说话,只是笑。

  李三叹了口气,用烟枪把剩下的细碎叶子都划拉到枯草里,然后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烟枪走向与那些人相反的方向。

  小六子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了与方才不同的狡黠笑意。

  某处树下躺着血迹斑斑的昱冲,见俩人离去,才放心的不再压制呼吸,可又看见那个少年径直的看向自己,被发现了?不会吧!昱冲苦笑一声,艰难的扶着树身站起来,拖着一条断腿慢慢的离开,在换个地方躲一会儿,只希望,能等上花颜那小子的援兵吧。

  可是他明明知道,以花颜小子的蹩脚功夫,恐怕不一定能出了这一片林子吧!

  这片鬼林子,当真是一处不如人意的死地。

  “叮铃,叮铃。”

  脏胡子老头微眯着双眼,盘坐在石头上抬头感受了一下又细又密的毛雨,然后看向一旁坐着瑟瑟发抖的芊怡郡主,叹了口气,摸了摸衣襟上挂着的俩个小铃铛,开口道:“什么时候走?”

  棵树下脸色阴沉沉的闳飞往地上吐了口痰,以完全不符合身上穿的锦衣的身份,用袖子擦了擦身后的石头,然后一屁股坐下,看也不看那老头,道:“罗老不要着急,路还长的很哩,等人都回来在启程。”

  脏胡子老头再没有说话,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没多久,从各处的林子中陆陆续续钻出人来,也没过来跟闳飞搭话,回来之后便各自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边伙伴说话,顺便拿出酒葫芦来小饮几口。

  闳飞看在眼里,脸色愈发难看,却什么也没说。

  最后大部分人都寻地方坐了下来后,又陆续钻出几个黑衣服的人,走到闳飞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闳飞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思考了半天,然后看向脏胡子老头,开口道:“罗老,人基本都回来了,但是找不见昱冲那老小子,若是被逃了出去,只怕......”

  闳飞话只说了一半,但请那古怪老头去帮忙寻人的意味却袒露无疑。

  脏胡子老头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冷冷开口道:“俩颗玄丹。”

  闳飞气急败坏的站起来,被脏胡子老头的狮子大开口气的不轻,几次嗫嚅想说什么,却看了又看那老头不善的脸,没有说出口,强压着怒火道:“罗老,不要强人所难,你知道我没有资格承诺你玄丹的事儿,不过若是回了......我与大人说明此事,大人必当给陌老恩惠!”

  “恩惠?”脏胡子老头古怪的哼了声,喃喃念叨了几声这俩字,猛然一拍坐下石块。

  “啪!”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也没有任何异变,只是一声清脆的低响。

  闳飞眼皮一跳,缓缓站起身来,对着脏胡子老头弯腰深深的一鞠躬,道:“罗老勿怪我的失言。”

  四处沉默坐着看向那里人武者镖师们不明所以,唯有几个眼尖的才看到,闳飞屁股下的石块中央遍布裂痕,碎成了蛛网般的碎石。

  内力出体,数十米外震碎的石头的中心,而外侧一圈却完好无损。

  很恐怖。

  镖师们得到了闳飞的许可,纷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绑好车马货物,准备再次启程。

  闳飞身边的黑衣人还有二十三人,虽说都是一袭黑衣,却与那襄阳副城主白华城手底下的黑衣暗卫明显不相同,眼神少了一份狠辣。

  说来也是,白华城号称有三千暗士,遍布北境,风吹草动都能知晓,更是秘密杀害了无数权贵帮主,一时风头无二。但今时不同往日,襄阳陷于金兵的铁骑之下,别说三千暗士,便再给他一万,又能如何?据那位大人某次无意间透露给闳飞的消息,这本就不足三千的暗卫在襄阳似乎经历过大残杀,被城主费落屠的只剩一百余人。

  襄阳城外的向阳坡下当真是血流成河,尸首堆积几乎与坡顶平行。想想就是一个激灵,闳飞不由得苦笑一声。派出去铲除那俩个小子的就是三千暗士的一人,他娘哩,那眼神,一看就杀过无数的人。而自己身边这二十余人的黑衣布衫,仅仅是黑衣之人来此训练了多日的寻常武夫而已。

  忽然闳飞眉头皱起,问道:“多久了?”

  身边一个黑衣布衫也同样深深的皱着眉,似乎心中早有积虑:“回大人,昨夜安营时便带四人出去了,如今......还没有消息!”

  闳飞眼皮一抖,转过身来,咬牙道:“再搜一遍附近山林,昱冲一定走不远,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

  二十三人默默顶着毛毛细雨再次折身而去。

  闳飞深吸口气,走到闭目修养的脏胡子老头身前,深深一躬:“俩颗玄丹,请罗老去追杀那俩个小子!”

  脏胡子老头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伸出三个指头。

  闳飞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咬了半天牙后猛然点头。

  脏胡子老头站起身来,看了看芊怡郡主,然后什么也不带,负着双手慢悠悠的离去,下巴上的羊角胡子一荡一荡。

  ............

  ............

  “呦呵,呦呵!”

  一个挽着裤脚背后扎草帽的农家老汉一手牵着牛,一手用鞭子使劲儿抽着牛屁股。

  那牛也不甚健壮,头上角还断了一根,显得没精打采的,此时正悠然的啃着蹄下的枯草,死活不走。

  老农又喊又抽的,使尽了办法也没能让牛前进一步,只好双手插在袖中,蹲了下来,看着牛吃草不断地絮叨:“小花啊小花,在山里的时候给你打最新鲜的草回来你都不吃,每天就瞎转,啃倒了王二妮子多少草垛子。俺去数落你,嘿,你这家伙还总是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害的王二妮看见俺就翻白眼,哎呀,愁死个人......”

  断角老牛翻了个白眼,没力气的扑闪了俩下耳朵,然后转了过去,将牛屁股留给老农。

  老农也不搭理牛的动作,蹲在那儿想着王二妮子浑圆的屁股,一扭一扭的,霎是风情的哩!

  若是断角老牛能说话,一定会嗤之以鼻,然后狠狠吐槽这个不正经老农,已经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每天就想着怎么去王二妮子面前显摆显摆,没准儿能看一眼王二妮子的风情款款。然而最让人无语的是,在老农嘴里宛如仙子的王二妮子,也是一个满脸皱纹佝偻着背的老婆子,就住在离老农不过几里地的山窝窝里。一个人过的也是凄苦,还好有老农隔三差五的流着哈喇子趴在王二妮子的土墙上,说几句混话逗逗老太婆,然后也帮着种种地,收收庄稼。那王二妮子也不恼不烦却也不与老农亲近,没准儿哪一天的就入土了,也就没有所谓的爱情。

  老农蹲在地上,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缺了门牙的一口黄牙,显得既憨厚又好笑。

  傻笑了半晌,老农抹了抹嘴上的哈喇子,站起身来拍了拍牛背,道:“老伙计,快点走吧,还指望早些回去向王二妮子表白呢,俺土罐子里还藏了半块狍子肉,二妮一定喜欢的紧哩......”

  断角老牛没精打采的应了声,嚼着一撮枯草,慢悠悠的晃着尾巴往前走。老农乐呵呵的跟在后面,扶了扶牛背上快要掉下来的木匣子。

  匣子很破,到处都是虫蛀的痕迹,仿佛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就要散架,但这可是老农的宝贝家伙,连王二妮子都舍不得给看哩!

  夕阳西下,老农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苍穹,像是被淡墨侵染了些许,看来前面正在下秋雨。

  秋深深,雨不多哩!

  老农扬起鞭子,轻轻抽了下牛臀,断角老牛低哞一声,加快了些许步伐。

  背后,茫茫山峦融化在金黄的夕阳里,像是一副天然山水画作。

  还记得曾经有一个老头问一个山里住着的傻楞小子,问:你心里可有想要追求的东西?

  傻小子停下挥舞的锄头,用肩上的脏毛巾擦了把汗,也没有深想蹲在土墙上的那个胡子飘飘的老头是不是传说中的神仙,乐呵呵的道:“俺听说山外边的青禾酒好喝的紧哩,这算不算想追求的东西?”

  老头扶了扶胡子,笑道:“当然算,那没有别的了?”

  傻小子不知怎么的脸突然一红,支支吾吾的说没有了。老头却顺着傻小子的视线,看到了土墙缺口一闪而过的一个芊芊身影。

  老头了然:“你想娶那姑娘?”

  傻小子蓦然大怒,用锄头作势要打那老头。老头大惊,没有一点仙人风范,撒腿就跑,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傻小子看不见了老头,才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到:“俺可不想娶她,每天能看上一眼就知足哩......”

  这一看,就是半辈子呐。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六章,人命如草芥,富贵不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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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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