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许辰兮跟黎棠说不回家吃饭了,于是黎棠也没有从单位回来。傍晚许辰兮回来得早,黎棠还没有下班。他在厨房鼓捣了一阵,正弄的鸡飞狗跳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他看看时间,还没到她下班的时候,这人怎么就跑回来了。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呢,这下要泡汤了。
他什么也来不及收拾,擦擦手就开了门。
“我说,你怎么回来得……”
门外站的人却含笑如花,一件白色的米兰春季新款毛衣外套穿的干净纯粹。
“我又回来了,惊喜吗?”
许辰兮没想到刚被他送到机场的人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找到了这儿。他把她让进来,帮她拎了她的小箱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
郭妮进了屋子,打量了一圈,淡笑说,“我突然不想走了,回到宾馆找不到你,就按照有人给的这个地址找过来了。没想到你真的在。你这是狡兔三窟吗?”
屋子很小,进门便是客厅,客厅里只有一张老沙发,一个玻璃茶几,以及很不相称的高级写字桌一张。玻璃茶几上放着一束新鲜的并蒂莲,袅袅婷婷。液晶电视镶在墙里,一看就知道是新装的。普通的地板砖上铺着藏式地毯,颜色和花纹是他最爱的那一款。最后入眼的是一张正靠在墙边的折叠床。客厅的东面是阳台,玻璃门关着,里面晒着两个人的衣服。她刻意不去看,转头朝入门时那个小柜子看去,那上面有个鱼缸,里面有只绿毛龟。绿毛龟怕冷,懒散地一动也不动。里面的鹅卵石大大小小的很漂亮,石头之间还有一些绿油油的水草。
“它叫长生。”许辰兮笑着给她介绍。
“真可爱。”
郭妮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温暖的,馨香的。她知道这是家的味道,她突然想起每次见他的那个豪华宾馆的冰凉。她一直想帮他把那里装饰得更温暖,他总是说不用麻烦了,原来已经有了这样温暖的地方,怪不得她总觉得那里的物件一点都没有他身上的味道。
许辰兮取了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却突然想起来她不喜欢喝白开水,这是黎棠的习惯。他又从冰箱取了饮料,倒给她,说这里没有你爱喝的那个牌子,先喝这个吧。
郭妮笑了笑,起身向卧室走。
她打开门,同样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看到那个高级的衣柜,典雅的颜色一如他家里的那个。然后,落目在床头柜的照片上。
那张照片是两个人在厨房照的。男子穿休闲的淡蓝色衬衫从背后抱着正在洗菜的黑发女子,他一手拿着相机,一手从腰间环过捏着她的下巴转向镜头。那女子轻微的皱眉中带着不易发觉的笑,由嘴角蔓延,透过温柔的眼波传出照片,直击她的心脏。
“妮妮,对不起,我……”他站在门口,看她的背影落寞在只有影没有光的空间。
她竟然不自觉落泪了,擦掉相框上和脸上的眼泪,她又欢笑着转身。
“屋子很小但是很漂亮,有家的味道。”
郭妮优雅地坐回沙发,许辰兮把沙发上的阿狸靠枕放在一旁。
黎棠拎着许多菜在楼下站了片刻,安了安心才继续走。上楼的时候碰到对门的阿婆带胖孙子去买馄饨,便招呼了一声。
阿婆牵着孙子,笑着说,“哟,买这么多菜,家里来客人啦?”
黎棠笑着点头,“是啊,来客人了。”
她快下班的时候收到许辰兮的短信,心里当时咯蹬一下。
黎棠润了润嗓子才敲门,许辰兮开了门顺手接过菜。
换上拖鞋,黎棠笑着看向郭妮。几年没见,当年的小姑娘更漂亮了,留长的黑发如黑色的绸缎,日显成熟的轮廓透出稚嫩的优雅。
“好久不见了,阿棠。”她站起身依旧笑出眯眯眼。
“真的好久没见了,妮妮。”
就像普通的同学见面,她们相互问好,相互关心,相互客气。
黎棠说要做饭了,要许辰兮陪郭妮聊天,郭妮却站起来说自己来帮忙。
厨房是女人的天下,这其中的刀光剑影,金戈铁马是许辰兮一个男人不能懂的。他看着她俩在厨房里共事的很和谐,偶尔还有笑声一起流出,他真心看不懂这状况。
黎棠看得出郭妮是做饭的内行,不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姐。她做的菜精致,就像大饭店的大厨一般,都是上的了台面的手艺。一盘子虾仁被她摆的行色俱美,还配了自己用刀刻出的萝卜花装饰,仿佛一件艺术品。
“阿棠,你看还行吗?”郭妮举着盘子问她。
阿棠点头,“看着真不忍心吃了。”
郭妮笑得心满意足。
吃饭的时候,郭妮让许辰兮尝尝自己的手艺。她说,“我虽然会做,却从没机会做给你吃。今天真沾了阿棠的光。”
说着便夹了水晶虾仁给他。阿棠不理会,只夹菜给郭妮,邀她别客气。
许辰兮原是不爱吃虾的,阿棠知道却故意不理他,让他自己解决。若在平时他定是直接夹进阿棠碗里,管它是国宴水平的菜还是路边夜市的菜。可是,这次,不行。
他要考虑长远的荣辱利益,于是笑着吃掉,夸赞她手艺。郭妮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阿棠只默默吃饭,偶尔夹菜给郭妮,并不理会许辰兮。许辰兮吃着吃着,顺手把鸡翅夹给阿棠,看到她碗里的米饭,忽然问,“黎棠,你吃第几碗饭?”
黎棠莫名其妙,“第二碗啊。”
许辰兮忽然冷下脸来不做声地看她,她愣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说,“知道了。”然后低头垂眸,继续吃菜。
郭妮并没听懂这对话,一头雾水也继续吃饭。
吃完两个女人拼打出来的饭,许辰兮在阿棠温柔的提示下默默去洗碗,留两个女人在客厅讲话。
郭妮叫住端水果的黎棠,说,“阿棠,别忙了,坐下吧。”
阿棠坐下来,并不看她。
电视机被她打开,里面正播着新闻联播,古板正式的主持人汇报着领导人很忙,人民生活很好。
郭妮却突然开口说,“阿棠,谢谢你把他照顾得那么好。不过,无论你把他照顾得多好,到最后都得还给我。他不是你的。”
阿棠却沉默低头,然后问,“他难道是玩具吗?他有自己的选择权,他选谁谁都无法干涉。”
“阿棠,我知道他和你在一起过得很快乐,可是你们只是还没有看到痛苦,他总有一天会因为你而无比煎熬。而我,虽然不能让他那么快乐,却可以让他一生无忧,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如果他宁愿选择和我一起经历灾难呢?你怎么知道他会喜欢和你一生无忧,平平安安?”
郭妮沉默了,轻咳一声想要忍住变了调的嗓音。她站起身来,说,“阿棠,听我一句劝,你们的爱抵不过我们的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郭妮进了厨房跟许辰兮说改签的飞机票是晚上的,是时间回去了。
许辰兮开车送郭妮去机场。
临别的时候,她最后说,阿兮,你就听进去我的话,跟我走吧。我从小和你说过这样的玩笑话吗?
许辰兮摸摸她的脑袋,笑出虎牙,“妹妹,你还是改口吧。”
郭妮心中明白,却酸涩无比,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安检。
许辰兮和她挥手,心里想着她下午说的话。
她说,我来只不过是哀求你跟我回去,我爱你才只能这样哀求你。你想我改了称呼喊你哥哥,可知道不是我说改就能改的,多少人不会同意?阿姨知道黎棠是谁,第一个就不会同意。阿兮,阿姨知道了就不是像我一样只是低声求你回去了。你是知道她为了爱你能使出任何手段的。
可是,许辰兮当前想着,要怎么回头,他已经爱得上瘾。他的阿狸就像鸦片一样让他深深沉溺,他放手的不会是她而是自己的命。而且,他的母亲是他的母亲,她怎么像是比自己更了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