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洞穴并不大,但凹凹凸凸的,形成了许多死角。
一道阴郁鬼魅的声音划破洞穴的寂静,从一处黑暗的凹龛里传来,“小妹,别来无恙啊。”
安桐惊恐地抬头看过去,从一处黑暗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道人影,白色的袍子,瘦削的身形。
可不就是早已死去的宋正清……
是,也不是。
眼前的“人”虽说样貌、身形都与宋正清并无二致。仔细看却不难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
抬步,膝盖却并不弯曲,手臂摆动也是僵直的起落。
说是人,其实更像一个任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方才说话的声音也是平平的,没有任何的高低起伏。
“小妹。”
“谁?”安桐的手被藏绑着,想退却不能够,只能急得大喊:“谁在后面操纵,有本事出来。躲在一具尸体后头,算什么东西。”
“哈哈哈……安老板这个时候了,还敢这么嚣张?”果真,从宋正清方才出来的角落的另一头走出一个身穿灰袍的人,说起话来语调与宋正清无异,只是更加粗哑了一些,“你还真以为你能高高在上吗?”
安桐皱眉,试探喊了一声,“尸逐夙?”
灰袍怪人僵直一顿,随即从腹腔中冒出一声鄙夷的冷哼。
“倒难为你们,这么久了,才查到我的一个名字。”
果真是他。
安桐眼底暗了暗,神情淡然,语气冰冷地缓缓道:“夜郎大祭司,擅长操控尸傀,但在养殖尸傀上却天资不足。后从古籍窥来旁门左道,开始醉心在活人身上养傀儡。
早在夜郎灭国之前,你就已经被联合罢任大祭司一职,并因残害无辜幼童而锒铛入狱。若不是夜郎突遭灭国,恐怕你早就被处以极刑了吧。”
这些事是白晓兰跟她讲的。
初时她还诧异,这些年来四海虽也在私下组织了自己的情报网。但大多还只是些官员富商,路线物资的信息。像这样平白无故,毫无线索地区查一个人。怎么想,也不会那么简单地就能迅速查到那么多的信息。
何况,现在她们都身处尸驼山,消息传递本就不便……
直到她刚刚看见灰袍怪人的脸,幽绿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幽光,像极了毒蛇的眼睛。
安桐这才想起为何自己听到尸逐夙的名字时会觉得似曾相识。
那是几年前,那时官府还没有禁卖私盐,她靠着贩卖海盐大赚过一次。
尝到甜头后,她和白晓兰去东海采买海盐。有次夜宿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半夜忽然听到嘶嘶的蛇吐红信子的声音。
两人不敢乱动,静静地待在原地,便看见黑暗中一双青色的竖瞳瞪亮了看着二人的方向。
安桐手边有火折子,抬手擦亮的瞬间,一旁的白晓兰便似猎豹捕食一样一跃而起,疯狂挥动着手中的木棍。
直到那蛇彻底没了动静,还不停手,嘴里念念叨叨的喊着一个名字,“尸逐夙。”
尸逐夙的声音更冷了几分,“知道的还不少。安老板,我早警告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可你还是来了这里。那就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说着,抬了抬手,枯骨般的手上缠着的骨铃跟着手的摆动晃了晃。
刚刚还僵直在原地的宋正清忽然抖动一下,朝着安桐疾速冲来。
黑暗中闪出两道黑影,飒爽的动作,利落拔出手中的长剑。一朝着宋正清的尸体攻去,一闪身安桐身边,抬手砍断束缚着她的藤蔓。
“属下来迟,让安老板受惊了。”玄霜一手持剑警惕地注意着尸逐夙,一手搀住虚弱的安桐。
“你去帮她。”安桐推了推玄霜,“他的血有毒,碰不得。”
在泾汾城郊外,她娘墓前的那只断手也是这样,绿色的血,碰一下就是毒。
玄霜下意识动了一下脚步,又迅速归位,严肃应声:“属下奉命保护安老板,一切以安老板的安危为先。否则……安老板莫要逼我。”
“死脑筋,她若是受伤了,你一人能带我出去吗?快去吧,两人联手更快一些。”
安桐摸住腰后的匕首,虽然遇见尸逐夙这样阴毒的人,她不见得能有施展的机会。但总归心理上会安心许多。
玄霜闪出一道残影,安桐趔趄一下,又被人扶住,“姐姐。”
“三儿?小石头?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
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可不就是那瘦小的兄弟俩么。
“小石头,不是叫你安心在祖父家养伤么?跑来做什么?”安桐扫量一下,小石头身上的伤大多愈合,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姐姐,有人偷宋正清的尸体,我看见了。我怕姐姐和哥哥有危险,就一路跟着他们过来了。”小石头一脸纯真,显然看见安桐没有责怪三儿,他是很开心的。
三儿也抬头,解释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和小石头也算是在这尸驼山长大的,对这里要熟悉很多。藏在这些洞壁中更是我们向来保命的手段。无事的。”
“哈哈哈……真是感人至深啊。这小小的洞窟之中,竟然藏了这么多人。不过真是可惜……”尸逐夙诡异的笑很是刺耳渗人,“这洞里洞外的藤蔓被我用毒烟熏了多日,你们在这儿藏了这么久,就没有感觉到浑身脱力,眼花缭乱么?”
“小石头……”
“弟弟。”
最先倒下的是小石头,然后是有些昏沉的三儿。
安桐本就迷糊不清,症状糅杂在一起,我分不清是哪一次的毒。
玄霜和玄谷的功力要深厚一些,一番打斗将宋正清的尸体捆绑起来。两人还能稳稳当当走到安桐身边来。
“安老板,我们先送你回去。”
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她,安桐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两人指间微微的发抖。
如此情况,便是勉强从这里杀出去,怕是也要命丧这悬崖底部了。
更何况,一旁被藤蔓捆住的宋正清还在奋力撕扯着身上的藤蔓。
他不死不灭,不知疼痛,不知疲惫。又无法砍断他的手脚让他丧失攻击力。
一旦挣脱束缚,几人怕是一个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