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不过两百来级台阶，原本是可以走得很快的。
也不知为何，萧子彦站起身时便决定慢慢地走下去，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安桐很轻，趴在他背上不需费什么力，他还是尽量弓着背让她舒服一些。耳边是她浅浅的呼吸声，脖子上缠着温热的胳膊。
耳边钻进一酥麻的声音：“我重吗？”
“不，不重。”
安桐莞尔一笑，伸手去描摹萧子彦的耳廓，“那你呼吸怎么这么重？”
“。”
手指触到的地方滚烫一片，安桐眼底沉着，嘴角却是勾着笑，“你的耳朵好烫，为什么？”
“。”
萧子彦答不上来，只能快步走到马车前，将人托了上去。安桐勾魂一般的眼睛直盯着他，看得人想把她直接扔到车里去，半点不露出来。
但他还是没有那样做，只是回城的路上一直坐在车外，没有回车里坐。
回四海楼后，饭也没吃，坐在房里不出来。
萧子彦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坐在这里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曾最爱的事情就是站在塞外的城墙上眺望大漠，血红的残阳染红大地时那种悲壮的美。那时他便能什么都不想，身心与周围融为一体。
现在他只要坐着，眼前便会出现安桐的那双眼睛，他陷入了那汪流沙之中，苦苦挣扎着。
萨烨烨来敲门他都没有听到。
“想什么呢，喊你几次都不理我。”
萧子彦抬了抬眼皮，深叹了口气，“书呆，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来这里。北境的战场才是我的归宿，现在这样，我总觉得不真实。”
“这当然不适合你了，你可是生来就要死在战场上的人，这偷来的浮生半日闲怎么配让你流连呢。”萨烨烨翻着白眼摆弄着手里的酒壶，对于萧子彦，他说了不止一次，可自他认识萧子彦起就不断地听到什么死在战场这样的话。
萨烨烨明白萧家的不易，也知道萧子彦强加给自己的使命感，这样的壮烈不是他能够撼动的。
作为好友，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作为军师，他又无法改变这样的结局。这盘棋是他们一起摆好的棋码，谁都跳不出去。
他话说得狠毒，也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见萧子彦再次沉默，又于心不忍，拍拍他的肩膀道：“今天做什么去了，回来一个个魂不守舍的。”
萧子彦这才抬起头来看过去，“谁？”
便见眼前酒壶一晃，“安老板呀，这都第三壶酒了。前头忙得很，穗穗去帮杨掌柜了，白先生说城东的库房出了事要去查看，我就代为送酒小厮。你是……诶，你抢我酒做什么，那是安老板……”
“我去送。”
喝过酒会头疼还敢喝这么多，上次是因为伤心，这次呢？
因为什么？为何他总察觉不出她的情绪。
天色早暗了下来，安桐的房间没有掌灯，她就那样摸黑坐在桌旁，俯在上面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酒壶已经空了，她等得不耐烦，起身想去催一催。
摇摇晃晃地开门，下一刻就被人捞进了怀里。
安桐醉了，一时没有察觉出这怀抱比白生的不知硬了多少倍。只习惯性地记得，每次喝醉来陪她的都是白晓兰。
放松地将整个身子压了上去撒娇，“白生，你终于回来了。没酒了，你给我拿酒。”
没有作答的声音，腰间的手力道大了一些弄得她很不舒服，蹭着身子去躲，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
哗啦一声，似乎是碎了。
下一刻又被人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别乱动，小心扎着脚。”
声音粗粝且低沉，安桐疑惑，揽着脖子凑上前去看，眼睛却因酒醉迷离根本看不清。直扯着那人的衣领凌乱不堪还不罢休，还要凑近了去听，娇软着声音，“白生，你吃蛤蟆了？”
“。”
无声的一声哀叹，萧子彦摸索着朝床边走去，怀里的人却很不老实，凑上前来逗弄他的喉结，力道要么小的瘙痒，要么大得窒息。
“你的蛤蟆卡住了吗？”
安桐去摸，那处却是上下跳动的不老实，她去捉，还是不成。她踢腿耍赖，“哼~你叫它别动，我摸一摸。”
那处动得更加骇人。
她刚气急败坏打算去咬，就被人反手按在了床上，低沉沙哑的声音警告，“别乱动。”
力道有些大，弄疼了她。
娘亲在世时，安桐也是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加之那时家中富裕，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娇小姐。
这般力道，是该哭了。
她哭得委屈，“白生，你凶我。”
身边的人似是慌乱，嘻嘻索索地按着她的手，想放开又怕放开后自己无法自制，犹豫着松了力道只虚扶着。
“你别乱动。”
“呜呜呜，你凶我。”
“我不凶，你别哭了。”
“呜呜呜~”
“我做什么你能不哭？”
安桐挣扎着又要爬起来，胳膊却实在没力，被人扶住了肩才勉强撑起半身，又伸着胳膊勾住那人的脖子，“我的酒呢。”
“不能再喝酒，喝酒会头疼。”
拒绝的果断又直接，安桐又想哭出声来，委委屈屈地嘟囔，“我今天高兴，少喝一点嘛。”
怀里的人软乎乎的，跟没骨头一样。紧贴着胸口引得萧子彦心跳得狂乱，半点声音都提不起来，张嘴是哄孩子一样地温柔，“乖乖睡觉，睡醒了可以吃点心哦。不喝酒了，酒不好喝。”
“嗯？吃点心。”
萧子彦耐着性子继续哄，“对，食盒里的点心，明天睡醒就可以吃了。”
“呜呜~”
怀里的小身影抽泣起来，萧子彦一时慌了阵脚，俯身又看不真切，借着屋里的黑暗才敢将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怎么了？”
“我想我娘。”
今日高兴，是因为见着了萧家父母；回来喝酒，是因为想到了娘亲。
想到了她与这世界好似并无牵挂，没有人会在意她睡前吃点心会牙疼。
没有人再会像那样轻拍着哄她睡觉。
没有得到回应，但拍打在身后的手更加温柔，揽着她的胳膊也往里紧了紧，似是要把人箍进身体里。
紧得她喘不匀气，胸口紧贴着硬邦邦的疙瘩，硌得慌。
“白生，帮我把束，胸，解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