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很是默契地问道，“小姐可是对这些胭脂不满意？这可是十里街上最繁华的一家胭脂铺子了。”
“我不是为此烦忧，不过是觉得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些添堵罢了。狡兔死，走狗烹。靖王的好，你我身为帝京一份子，看得是清清楚楚。可到头来再忠贞护主，威胁了帝王威严，不照样是一纸诏书就能发配了么？”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若叫外人听见了可是重罪。”丫鬟像模像样地拉着盛宁璎的衣袖，神色谨慎地叫人看不出半分作假的意思，“外头耳目众多，小姐还是小心为上。”
“说的也是。”盛宁璎不经意地同蔺夫人对视了一眼，做贼心虚一般颔首浅笑，随即领着丫鬟走到了另外一个柜台前挑选胭脂。
主仆二人嘀嘀咕咕的，蔺夫人觉得好奇，就耐着性子听了一耳朵。
“好在鱼书上推举的是靖王，若是鱼书上写裕王才是天命所归，那帝京百姓可就惨了。”
“小姐何出此言？”
盛宁璎拖长音唔了一声，神神道道地开口，“裕王多疑，宁杀错不放过，若他才是天命所归，只能说是老天无眼。不然你瞧，若此刻落在靖王身上的处境落在裕王身上，他能乖乖收拾东西就回幽州么？”
主仆俩一一唱一和，听得蔺夫人心里七上八下。店小二见她一直呆站在原地，出声提醒，“夫人，这些还要么？”
如梦初醒的蔺夫人摆手让丫鬟收了付银子，转而出了门。
“王妃，你觉得蔺夫人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受挑拨么？”退回屏风后头，丫鬟颇为怀疑地问起刚才一事。
盛宁璎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轻笑着冲茶面吹了吹，明镜似的茶水顿生波澜，“究竟能不能奏效，就看蔺将军心里到底是权势重要，还是外甥重要了。”
回到王府时，盛宁璎前往书房，欲将今日一事告知萧煜明，却撞见了正在屋里的董玉明。刚想退下，萧煜明却开口要她留下，“璎儿，过来。”
萧煜明从未拿盛宁璎当过外人，只朝着自己身侧的位置拍了拍，示意盛宁璎坐过来。门关上后，董玉明再度开口，“既然裕王存心要嫁祸靖王，拿靖王干脆将计就计，消息最畏惧真真假假，若是有人传言，鱼书其实是蔺将军作假，王爷觉得会如何？”
“于陛下而言，他自会知道自己被算计。于萧景悦而言，他势必会将矛头指向本王，但是所谓兵不厌诈，若是再如法炮制，萧景悦对蔺裕之的信任便会瓦解，届时，我们大可坐山观虎斗，静待时机，可对？”
董玉明笑着点头，“想来王爷早已经有过如此打算。”
“本王只剩下一个问题，如何才能真正动摇萧景悦和蔺裕之的关系。”不比得旁人，蔺裕之和萧景悦可是有实打实的亲缘关系。
盛宁璎趁势开口，柔声道：“若是蔺将军的确有逆反之心呢？我今日在百薇阁见过蔺夫人，后经长山证实，蔺家已经将家中两个儿子送出了蔺府，至于个中原由，想必能猜到几分。”
“既是如此，自然就水到渠成了。”萧煜明侧身看向盛宁璎，目光柔和，可盛宁璎却并未给出回应。
董玉明瞧出两人之间似是有情况，推辞了盛宁璎留他下来用饭的好意，“草民还有别的事，就先行告退了。”
送着董玉明离开，盛宁璎折回身和萧煜明一起去了偏殿用膳。看见青璎也出现在殿内时，两人皆是一怔。
“王爷和王妃不欢迎青璎么？”落座后，见着两人都往她这边看，青璎有些窘迫，想要起身。萧煜明摆手，示意她坐下，“本王和王妃没有别的意思，坐下吃饭吧。”
因为有青璎的在场，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极为奇怪。盛宁璎看着青璎同萧煜明聊得欢快，草草吃了几口便落了碗筷，“我吃完了，你们继续。”
“璎儿——”
盛宁璎和青璎一并朝着萧煜明那处看，二人目光对上的瞬间，盛宁璎的心跌落谷底。青璎似是才察觉到不对劲一般，忙开口道歉，“往日我娘亲也是这么喊我的，一不小心就应了，还请王妃恕罪。”
“不过是个名号罢了，有什么好恕罪的。”盛宁璎兀自向门外走去，萧煜明紧跟在后，“若你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而和我赌气，我道歉。”
盛宁璎停下脚步，抬起头直视眼前的人。被盛宁璎盯得后背发凉，萧煜明不得不松开了手。
“我还是那句话，若是王爷想要纳妾，我大可代为操办，不劳王爷费心。”伏在萧煜明耳边，盛宁璎柔声开口。
娇柔软糯的声线有多甜，就有多伤人。萧煜明目送盛宁璎离开，春日剩下的余寒顺着风吹进了他眼底。
青璎适时开口，软声道，“王爷，王妃她是不是因为我才生气的？若是如此，我可以去解释。”
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一个不查，被脚边的凳子绊了一跤，青璎略显狼狈地扶住桌面才得以站稳。萧煜明摇头，语气辨不出喜怒，“不必了，此事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无需你再插手。”
堪堪一句话，就将亲疏远近给拉开。青璎怔忪地看着萧煜明离开，殿内顷刻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半日光景，鱼书是由蔺裕之造假而成一事就已经在京都传扬开。蔺裕之得知此事后，当即前往裕王府。
自从上次蔺裕之南征回来，舅甥二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萧景悦令下人上了茶，率先安开口，“关于鱼书一事，势必是萧煜明搞出来的，舅舅大可放心，不必特意前来为此解释，你我的关系，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蔺裕之不动声色地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赔着笑，眸中笑意之下却藏着揣度，“信任虽有，可还是说一声才好，免得伤了和气，王爷说呢？”
二人你来我往，一再探寻对方的底线。临了，萧景悦将话题挑明，“舅舅不必如此，将来若是有朝一日外甥得以上位，自是不会亏待舅舅半分，好生将心放在肚子里，免得着了别人的道。”
蔺裕之眯着眼将萧景悦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在确认他话中的真意有几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让丫鬟送走了蔺裕之，萧景悦当即喊了自己的幕僚前来，“让人彻查此事，本王想知道，这件事究竟和蔺将军是否有关系。”
“卑职听令。”
月明星稀，窗门紧闭。萧景悦盯着窗格一角，双拳紧握，“最好别有半点关系，否则可别怪外甥我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