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怆到破音的音色划过长空,紧随其后的是男人的笑声。
“让他们都放下手中的刀剑,备马车,让我们出宫。”如今颓势尽显,无力转圜,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见萧煜明没有动作,男人将手中的剑压了压,顷刻间就有血痕从盛宁璎的脖子上溢出,将她素色的衣裳给染红。
萧煜明如临大敌,忙让煜峰去做准备。
临出宫时,萧煜明看见盛家父子和蔺裕之一并赶过来,便放心地将宫中形势交给盛家来处理,自己则紧跟着北狄的将士一起出了城关。
“你已经出了城关,眼下该放人了。”萧煜明将自己的慌乱藏得很好,语气俨然是在发号施令。男人冷笑了一声,见麾下的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带人上马的他并未放人,“想让我放了他也容易,我只要你砍了自己的右手——”
“凭什么!”
说话的人真是盛宁璎,她眼睁睁看着萧煜明因为她而被动了一路,如今这人居然还想耍花样,堪堪是得寸进尺。
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底气,盛宁璎抽出一只手来,直接将男人手中的剑往她颈口上抹。左右如今萧南枫当皇帝已经是定局,哪怕她在这个时候死了,盛家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盛宁璎闭着眼,可脖子上没有丝毫的痛觉,更无粘腻的鲜血流出。那鼻翼间的血腥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睁开紧紧闭着的眼,盛宁璎只看见萧煜明脸色发紫,往日灿然如星河的目光眼下若烟灰般黯然。
扑通一声,将她俘虏的男人连人带马倒地,她呆愣地站在原地,只和萧煜明对望了一眼,便被他死死扣在怀里。
“你以为我不会救你是不是。”
“你凭什么那么想。”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一定会救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一连三问,逼得盛宁璎喘不过气。半年前,她跟着海瑞在博云郡和萧煜明重逢的那晚,萧煜明就极力叮嘱过她。
不管如何,只要她活着,他一定会救她。
想告诉他,比起她的性命,她其实更想他平安。可嗫喏了半晌,盛宁璎也没有说出口。厮杀声里,盛宁璎静静地依偎在萧煜明的怀里,原来有所倚靠,是这个滋味。
当被松开时,盛宁璎才知道鼻翼间的血腥味从何而来,“你的手——”
盛宁璎还未说完,就因为体力耗尽而昏死过去。萧煜明急切地将人抱起,和带兵赶来的蔺裕之擦肩而过。
城门脚下,蔺裕之走到挟持了盛宁璎的那个男人身前,确定他断气后,抬手一挥,“这群人胆敢绑架王妃,又劫持王妃胁迫王爷,杀。”
一声令下过后,所有人都被灭口。
乾清宫内,萧景悦赶在盛家父子之前,跪倒在皇帝面前,“父皇,是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萧景悦匆忙喘了两声,急切解释,“儿臣通过和北狄的四皇子联手,想引蛇出洞,将其部署在帝京北境的将士一网打尽,此刻余孽皆除,帝京北境再不会被北狄压制,如今只需布起城防,便可断外患。”
皇帝虽将国事交给了太子来处置,却也知道北狄压境一事。如今听萧景悦说余孽皆除,大为震惊,“所言非虚?”
“父皇,儿臣知道此前罪孽深重,此次不求立功,但求无过。”
盛伯言和盛安阶来时,萧景悦已经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失了先机,再想说些什么便难上加难。对此,父子二人只能保持缄默。
盛宁璎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晌午,甫才睁开眼,就被屋里围着的人给吓了一跳。刚想起身,就被坐在床前的祖母给压回去,“不许乱动弹,给我好生躺着。”
“祖母,父亲,哥哥,你们怎么都来了?”盛宁璎还未恢复完全,说话的声音微弱。家中长辈听着她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心疼的厉害。
听完长辈嘘寒问暖,盛宁璎才发现一直在角落的萧煜明,借了想要休息的由头,令如意和明珠把他们请到前殿安置后,盛宁璎才喊了最后出门的萧煜明。
“王爷,你的手怎么还不上药。”见他伤口比昨日还厉害,盛宁璎心疼的紧,便开口喊了丫鬟过来。
接过丫鬟手里的药,萧煜明就让她下去,“我自己来就好,你躺着吧。”
盛宁璎除了颈口处的那道伤口,并未受什么内伤。不顾萧煜明阻拦,她撑着爬起身来,小心给他上药。
动作之轻,让人动容。
“疼吗?”看着他手上狰狞的伤口,盛宁璎咬着唇,泪盈盈地问他。本想哄哄她,可最后还是点头,“疼,可还好,这伤落在我手上。”
若是这伤落在她颈口处,只需再深那么一点点,结果就天差地别。
扶着她躺好,萧煜明想出门,却被盛宁璎拉住。在只能听见回声而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三日,盛宁璎眼下不想再一个人独处一室。
“祖母他们还在前殿呢,我得去招呼一声。”萧煜明对她的眷恋很是受用,却不得不推辞。可他分明没有要将手从盛宁璎手里抽出的意思。
盛宁璎摇了摇头,“祖母他们等不到你,自然会先回去的。等到我好了,再登门拜见。”
比起招呼,盛宁璎更怕萧煜明应付不来她家长辈。出了这等事,真无怨怼怕是强人所难,要是她在他身边,或许会好些。
拗不过她,萧煜明只能留下来,“那你再睡会吧。”
“一起吧。”
被盛宁璎强拉着躺在床外侧的萧煜明叹了一声,继而将盛宁璎揽进了怀里。以往他二人从来都是分两床被子,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候。
盛宁璎愣了片刻,却未推脱,甚至有意往他怀里凑,“我很想你。”
“我也是。”
无人知晓这三天里,他看着寂静如坟场一般的王府,心中是何滋味。他本习惯了这份寂静,假若他不曾遇到过盛宁璎这样明媚地有些喧闹的王妃。
下颌在她额前蹭了蹭,来不及修整的胡茬将盛宁璎的肌肤蹭的发红,萧煜明将人紧搂进怀里,止不住喟叹,“往后好好听我的话,好不好。”
假使她好好待在府里,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盛宁璎愧疚难当,隔着衣料的声音闷得厉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