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床榻外侧空出来的位置,盛宁璎仰头看他,一双杏仁眼有她自己不自知的纯情,白皙的小脸如若淡淡几笔勾勒的白描牡丹。
她的坦诚让萧煜明生不出别的心思,只一心想满足她,不愿让一丝一毫的不悦落在她脸上。甫才躺下,萧煜明就习惯性地去将盛宁璎蜷在一起的身子抻开,只是他忘了,此刻盛宁璎正醒着。
尴尬之下,萧煜明小心解释,“蜷着身子不好。”
“我知道,容易长不高。”盛宁璎十分孩子气地回答,她早已经确信萧煜明不会害她,便全身心地信了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在午后的困倦之中。
半梦半醒间,盛宁璎又听到让她烦心的声音,要说萧煜明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总喜欢在她睡着的时候喊她,若是不应,那人就会一直喊下去,似乎她呼吸轻了些就再也醒不过来一般。
与平日不太一样的是,今日萧煜明的声音听起来也含糊的紧。
“璎儿?”萧煜明含糊地问。
“嗯……”盛宁璎含糊地答。
过了片刻,又是一声“璎儿”响起。盛宁璎动了气,便不再应他,可眨眼的功夫,那人突然弹坐起身来,将她翻过去面对着他。
全然无视她怨怒的目光,只见萧煜明似是松了口气,才复躺回去。盛宁璎记不清自己应了多少声才得以睡着,只记得在她醒来时,一直瞧着不会困的人,此刻正躺在她身侧阖眼安眠。
与靖王府的平静截然相反,此刻的裕王府内如同海底深处,逼仄地很。
“盛宁琪你闹得还不够么,本王失了一个孩子,你如今还想让本王失去第二个孩子吗?”萧景悦眼睛直瞪瞪的,像刀子一般,刺痛了盛宁琪的心。
顾不得体面,跪倒在地的盛宁琪指着萧景悦,声音嘶哑如七旬老妪,“你成亲前待我的好,难道全是骗我的么?有了一个彩环不够,如今连翠绿楼的姑娘,王爷都不放过。”
“如此说来,倒是本王错了!”萧景悦怒极反笑,看向盛宁琪的目光没有半点感情在,“本王难道还不够包容你么,可惜你一错再错,拿着本王的怜爱当武器,一再伤害本王所爱,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本王还怎么容忍。”
本王所爱?蛇蝎心肠?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样捅在了盛宁琪的心尖上,也不顾念着那些只有她记得的情分,盛宁琪厉声道,“是我无理取闹还是王爷自己自欺欺人,翠绿楼的那位姑娘,眉眼同姐姐有五分像,若是刻意模仿当有七分像,怎么,王爷念念不忘居然是我姐姐?”
夫妻一场,最是明白各自痛处,盛宁琪冷笑一声,爬起来,“要知道我姐姐当初可是真心喜欢王爷你的,王爷当时可不珍惜半点,还有,屡次要杀我姐姐的人又是谁?嗬,王爷的深情又是演给谁看的,莫不是真如话本子里演的那样,恨过方知情浓,哈哈哈……”
阴鸷缠绵的笑声像极了黏糊糊的浆,缠连地剪不断理还短,盛宁琪宛若陷入魔怔,指着各处的丫鬟,“我知道你们都想看我笑话,我偏不,我是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你们谁也别想取代我,永远!”
萧煜明扶额,终是受不了盛宁琪这般疯癫的模样,让人过来将她拖了下去。蔺裕之登门时就见着这番景象,被盛宁琪抓狂的架势吓了一跳,忙退避三舍,等到人被拖走才上前。
“舅舅怎么来了。”萧景悦见蔺裕之上门,上前相迎,“听闻舅舅在前线立了大功,生了大将军的职位,可喜可贺啊。”
蔺裕之朗声大笑,心情甚好,“不过是个大将军的职位罢了,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这话说的,大将军可是武将之首的职位,位列三公之上,便是盛家侯府两位加起来,也敌不过舅舅。”萧景悦命人上了酒宴,舅甥二人准备把酒言欢。
席间,萧景悦又提起德妃,不比得之前的义愤填膺,蔺裕之转了口风,“景悦,人死如灯灭,我们活着的人要往前看,不能一直沉湎于往事中。我想你娘亲也不会希望你一直替她难过。”
萧景悦当即察觉出异样,面上依旧保持淡然,带着征询问道,“舅舅的意思是说,娘亲的仇不必报了?”
“诶,这话说起来真没法怪谁,此事若说要怪,便怪你父亲,若非他徇私,你母亲哪能徇私。话说回来,为了娘亲怪罪父亲,你无论怎么做都得背负上一个不肖的罪名,舅舅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放下酒杯,蔺裕之眯着眼打量萧景悦的脸色,又似圆场一般将话绕回去,“当然,舅舅还是支持你当皇帝,你做皇帝乃帝京百姓之福,就那个萧南枫,别说舅舅你了,就是帝京随便找个书生都比他强,外甥,你说是不是?”
萧景悦笑容发僵,顺着蔺裕之的话点头,“舅舅说的是。”
送走蔺裕之时,萧景悦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幕僚上前,脸色堪忧,“今日蔺将军来,瞧着像是示威来了。”
萧景悦心中也觉得奇怪,却不敢妄自揣测,毕竟如今他这边最大的赢面,非得依托蔺裕之不可。
回去的路上,蔺裕之心中也拿不定主意。他一路过来,的确是想将萧景悦送上皇位,如此一来便可飞黄腾达,蔺家也能重振雄风。
可今日回来,夫人的一番话动摇了他。
“你那外甥能赢,靠的不还是你。既然如此,说明你单独拎出来就能赢,你若是当了皇帝,你儿子就是太子,这可不比看你外甥的脸色强?”
蔺夫人的话,的确有理。
靖王府,盛宁璎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痛,无外乎是因为萧煜明将她抱的太过用力,那力度就好似她会凭空消失一般。
将身侧的人推醒,盛宁璎面无表情,只说出一个饿字来。昨日他二人午后睡起,如今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辰,足足缺了两顿饭。
萧煜明清醒过来,让后厨上了午膳。晌午过后,萧煜明领着盛宁璎去了她自己经营的百薇阁,此前大夫说过,只要多接触原本熟悉的环境,总会好的快一点。
“这真的是我经营的铺面?”盛宁璎盯着百薇阁里各式的胭脂,眼睛里难得露出几分情愫,指着柜台上最显眼的那个,怯生生的声音里有不容易察觉的骄纵,“我想要那个。”
似是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可以吗?”
萧煜明终是能够体会盛安阶面对盛宁璎那种又气又心疼的心境,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微笑,“当然,若你喜欢,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能带走。”
盛宁璎眨巴眨巴眼,只盯着自己看中的那个冰裂纹瓷器盒子。将盒子拿到了手,有人啧啧叹了两声,快步走上前,“王妃真真是好福气,才回来就能拉着王爷陪你逛咱们京都最有名的脂粉铺子。”
慕容兰同王爷行礼后,见盛宁璎并未如同往日一般笑开再回嘴,不禁觉得奇怪,“王妃,你今日怎么了?”
萧煜明派人调查过慕容兰,知她是个靠得住的,才将盛宁璎的情况告知。得知情况的慕容兰全然无半点担忧的意思,只像是听了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没什么,我们原本也不认识,不还是玩到一块了么,王爷也不用担忧,成亲之前你们也不认识,能成亲自然说明有缘,既是有缘,此刻不认识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