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屋外俨然是两个场面,外头喧哗热闹,屋里凝重静谧。盛宁璎早早想过这个可能,倒是也不意外,她好容易稳下心神,郑重其事地和凌霄宇交代,“我的症状,平常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接生一事或许还得麻烦你,届时若是我和孩子出了事,你只管救孩子。”
“王妃糊涂,若真有事,怎么也得先救你才对,王妃还年轻,孩子往后还会有的。”如意绝不愿意这种情况发生,决意反驳。可盛宁璎心意已决,她此生已经圆满,不求别的了。
得到凌霄宇亲口答应后,盛宁璎方才躺了回去。待云帆带着人离开,盛宁璎谴如意和明珠出了房,“我休息会儿就好,你们去前厅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这样,我去前面瞧着,明珠待在这,王妃身边总得有个人照应着。”
盛宁璎见如意不肯妥协,也只好应了。
出侯府时,凌霄宇隐约闻到空气里传来硝石夹杂酒气的味道。酒气可以理解,毕竟大摆宴席,自是有酒,可硝石是为何?
刚准备开口,凌霄宇又把话咽回去,此处如何,与他无半点关系,若真是遭了暗算,他高兴还来不及。
萧煜明虽不是今日主角,可因为王爷的身份,自是脱不开身。时至黄昏时刻,他才终于有了闲暇去看盛宁璎。
未等他起身,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远处有呛人的烟气往这边蔓延,味道逐渐浓郁。不过片刻,府里就有人过来,说是走水了。
得悉屋里先烧起来的是早前盛宁琪的闺房后,萧煜明不敢大意,赶紧往盛宁璎的房间去。直至走近,他才见屋外早已经遍布火舌,浓烟滚滚。
黑烟将整个宅院包围,猩红的火光冲天直上,恨不得将靠近的人都吞噬。萧煜明想要冲进去,煜峰上前,死死将人拦着。
眼下的火势太大,若真进去就是送死。
萧煜明眼底被火色染得猩红暴戾,他用尽全力,想要将煜峰推开,可煜峰死活不肯撒手。随后赶来的人见势,也都过来拦着。
“我夫人在里面,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喑哑干涩的嗓音响彻火场,可无一人回应。
窜起的火光将屋舍侵吞,房梁倒塌,枯木成灰,屋舍烧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轰然倒塌。
萧煜明被煜峰死死拉开了火源,肋下三寸的地方好似要炸开,应和着大火里噼啪响声。喉间溢出呜咽声,字不成句。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动,他眼底的光亮终是黯然,直至消失不见。
大火被扑灭已经是夜间,一直在婚房等着的长乐公主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让丫鬟颂香去问问,可所问之人没有一个敢开口。
“怎么不见姑爷过来呢?”颂香看着众人慌慌张张的模样,心里奇怪。长乐公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在嗅到空气里丝丝的烟火气后,更觉得心慌。
自顾自地将盖头给掀了,她不顾颂香的追问,兀自出了门。初见盛安阶时,长乐险些没认出来他,只因为他全身染了煤黑色,脸上更是脏的看不出容貌。
“这是怎么了?”
长乐不见萧煜明和盛宁璎,心里陡然生出的念头惊得她后背直冒凉气。盛伯言也好,盛安阶也罢,无一人开口。
至后半夜,长乐才晓得发生了什么,原是盛宁琪早有预谋,趁着婚宴府上人手不足的时候趁乱纵火,致使盛宁璎葬身火海。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长乐公主得知消息,整个人瘫坐在床上,久久不能言语。念及盛安阶和萧煜明,长乐公主没有任由自己悲痛下去,即刻换了常服出门。
来到被烧毁的院里,长乐见到了还在挖掘废墟的盛安阶,她快步上前,险些被还在怔忪状态下的盛安阶给甩出去。
“是我。”长乐稳下心神,见盛安阶魂不守舍的模样,她识趣地退后了些。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盛安阶终是找到了盛宁璎的尸骸。
翌日,日上三竿的时辰,煜峰静坐在王府的寝殿内。他目光透过半掩的轩窗,落在外头的竹影上。昨日之事还在眼前,可转眼就天翻地覆。
萧煜明待盛宁璎是何等心思,煜峰再清楚不过,即便是遭了情蛊反噬,情意虽不及早前十一,然对照他人也可见一斑。
可现在——
煜峰越想越觉悲痛,抹了把脸,转过头去,就恰巧对上萧煜明惺忪迷茫的目光。
“王爷——”见萧煜明要起身,煜峰当即上前将人扶好,“大夫要您先休息,多思伤神。”
“王妃呢?”萧煜明阴沉着脸,周身戾气逼人,他双眉紧蹙,薄唇紧抿,看向煜峰的目光好似能杀人一般,“她在哪?”
煜峰没有躲避,毅然决然对上了萧煜明暴戾的目光,剥开他愤怒的伪装,煜峰隐约窥见眼前男人眼下藏着的小心翼翼,和一丝丝的侥幸。可见,他没有忘记之前的那场火势,不过是想自欺欺人罢了。
“王妃死在火海,昨,昨日侯府来信,说是找到王妃尸骸。”
预料之中的情形并未出现,看着呆呆坐在床前的男人,煜峰反倒紧张起来,“王爷节哀……”
萧煜明冷不丁地发笑,似乎煜峰所言有多可笑。煜峰被他如此状态吓得不轻,忙扶着萧煜明的双肩,而后侧身看向门外,喊人去把大夫找过来。
未等他喊完,就见萧煜明突然纵声咳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好在煜峰手快,才得以将要栽倒的人给扶好。
眼下侯府也是自顾不暇,根本无人能照应到萧煜明的情况。唯独长乐在照料好侯府父子二人后,才得以过王府来慰问。
“皇叔怎么样了?”长乐看着紧闭的寝殿门,只好问站在门前的煜峰。可煜峰只是摇头,并不言语。
知晓情况不容乐观,长乐公主在放下饭菜后就离开了王府。
侯府失火一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宫内院,娴妃得知盛宁璎死了,险些笑出声来,“本宫正担心他们联手,威胁我儿,如今倒好,天赐良机啊。”
瑾瑜将屋内的丫鬟都给谴退,殿内也只剩下她二人。端了上好的茶水递过去,瑾瑜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附和着笑。
“此事出在长乐公主大婚当日,想来短时间内,公主和盛将军的夫妇感情都不会有进展,靖王那边失了妻儿,怕是也得悲痛一阵子,如此光景,正是夺权的好时机。”
娴妃吹了吹茶水,轻抿了一口,“还是你最懂本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