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惊，致使盛宁璎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如意第一个看向海瑞，语气慌得厉害却又强撑着镇定，“不会吧，只是抱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事。我家小姐瞧着更像是风寒。”
如意话音刚落，盛宁璎便猛地退后了两步，和众人隔开了距离。
“小姐……”
如意和明珠瞧着退开半人远的盛宁璎，欲言又止。盛宁璎顾不得去想别的，脑海里唯独盘旋着萧煜明的身影。昨晚她和萧煜明待了一夜，虽然并无多少肢体接触，可毕竟同处一室。
“你别太紧张，兴许你也只是风寒而已。”
如此安慰对盛宁璎而言，毫无用处。迅速整顿好自己的情绪，盛宁璎看向如意和明珠，“等到——”
落在舌尖的王爷二字被盛宁璎极力咽回去，转口道，“等到大人回来了，你们先让大夫给他瞧瞧，不管我情况如何，都应该先和你们隔离开。”
说罢，盛宁璎跟着海瑞一起去了安置病患的所在。营帐之内，环顾了一圈，昨日里见过的那对母子的确是不见了踪影。
“真准备待在这？”海瑞轻飘飘地瞥了盛宁璎一眼，竟是有些钦佩。原以为身份尊贵如她，该是会尽力保全自己才对。
盛宁璎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穿，只没心没肺地笑，“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我夫君在前线赈灾，我总不好拆他的台吧。”
见他不再回话，闲来无事的盛宁璎走到了放置货物的地处。瞧见放置在一遍圆鼓鼓的袋子，伸手解开了麻袋。
有卵石一样形状的东西咕溜溜掉了出来，落在盛宁璎脚边。仔细看清楚了那东西，盛宁璎原本低沉的心绪突然又高涨起来，“海瑞，这也是你带来的？”
被指名的海瑞上前，瞧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点头，“这是红苕的种子，之前培育的秧苗因为沾了水，已经不能用了，怎么，你见过这个？”
按理来说，红苕这东西盛宁璎是不曾见过的，可谁让她不是一般人呢。
犹记得前世，皇帝死后，萧景悦登基，有北海使臣上供了一批红苕的种子。说起来也巧，红苕在北海只能长出小疙瘩的圆果，味道平庸，只能拿来做糕点染色用。可在帝京，红即便是沙地里也能生根结果，且产量惊人，而后举国推广，便免除了灾荒。
如若这东西在水患之后于此地进行栽种，再推广至帝京各处，岂不是大功一件。盛宁璎激动地捧着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疙瘩，眼睛几乎笑成了弯月形。
“你笑什么？”
这边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了动静。盛宁璎隐约听见了萧煜明的声音，赶紧将手中的东西丢在一边，往外奔走。
从如意和明珠口中得知盛宁璎染了病，跟着海瑞一起来了隔离的疫区，将将回来的萧煜明还未来得及歇息片刻，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盛宁璎和海瑞站在一处，萧煜明想上前，却被盛宁璎喝住，“不许过来。”
眼下萧煜明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如若证实了这病真的有传染性，岂不是连累了他。见他不再动作，盛宁璎稍稍松了口气，“你放心吧，海瑞也在这，我不会有事的。不管如何，你的任务是赈灾，首要担心的该是百姓。”
“你是我夫人，我就不该担心你么？”正因为待在她身边的人是海瑞，萧煜明才极度不放心。可眼下大夫急缺，海瑞等人必不可少。
萧煜明的话惹得盛宁璎感动不已，他们此刻也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夫妻，能得萧煜明如此关切，堪堪是她的福分。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瞧着这天又得下雨了，你赶紧下山，否则夜雨路滑，不好走。”仰头望了眼暗沉沉的天色，盛宁璎止不住担忧。
萧煜明跟着一起看了眼天，明知她的话是对的，却难以迈动脚步。直至雨点落下来，他才终于发声，“海公子，请你代为照料我夫人。”
这一声叮嘱，凝重深沉，哀怨至极。盛宁璎明知这话对萧煜明而言算得上是屈辱，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
见人不见了踪影，海瑞云淡风轻地往其他的营帐里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由得停下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帮你啊，左右我现在也算是个病患了，你不是缺人手么。”
挑开营帐的布帘，嘈杂的声响变得真切起来。盛宁璎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海瑞身后，提供他开口要的东西。
一个时辰过后，雨声嘈嘈切切，豆大的雨珠落在营帐面上，噼啪作响。春雷跟在后头，砰的一声炸开，有孩童稚子吓哭，顿时闹了起来。
眼下这等状况，海瑞只好拉着盛宁璎走到了一边歇着，等雨过去。
“你做大夫倒是有天分，认字还耐心，若是得名师指点，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才。”席地而坐的海瑞看向身侧的盛宁璎，语气倒是没有戏谑的意思。
盛宁璎摇头，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医者再高明，也是杯水车薪。百姓之苦，只不过是既无权势，又无银两罢了。”
“你一个女子，看的倒是通透。”早先若说是惊叹她的容貌，如今海瑞对盛宁璎的看法，倒是真有了欣赏之意。
“哪有，你我一路走来，不过是路上见闻罢了。即便是清廉如乔知州，赈灾全程他夫人子女可曾出过面，怕是早已经拖家带口离开了此地吧。再之，我们之前住的客栈离此地不足百里，只要银子管够，照样能安居，更别说是名医了。”
话落，盛宁璎止不住叹息。即便心里明白又如何，她一个女子，势必是和仕途无缘的。恍然间，盛宁璎突然换了个思路，“不如你教我经商吧，我哥哥常说，经商与仕途都是同人打交道，底子是一样的。”
海瑞被盛宁璎眼底突然迸射出的光彩摄住，竟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事后想起此事，只觉得荒唐，不过短短半月的光景，他还真把自己代入了商户的角色。
是日夜里，秋意听说盛宁璎染了疫病后，几近笑出了声。夜里伺候萧煜明梳洗之际，她主动提出照顾盛宁璎的饮食。
“此事我和明珠来负责就好，不必麻烦秋意姑娘。”如意听到秋意这么说，即刻反驳。无奈秋意早已经准备好说辞，“此前幽州闹病疫的时候，奴婢有过照料病人的经验，王妃身子娇弱，出不得差错。再说了，若是因此让两位染了疫病，怕是王妃得内疚了。”
萧煜明觉得秋意说的有理，再加之他对秋意也算放心，便允了，“此事便由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