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金色的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暖洋洋的,很舒服。熟悉的床褥,熟悉的房间布置,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之前的经历仿若噩梦一般,醒来一切还是原样。若不是紫鸢已经睡饱了,她真想在阳光下在小憩一会儿。
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白衣男孩,男孩容貌俊朗,神色温柔地端来一碗粥。轻轻将粥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柔声道:“身体好点了没,这粥还热着,喝点再休息一下,明天肚子就不痛了。”
男孩笑意盈盈地望着紫鸢,伸手拂去她满脸的泪水。感受到这双手的温暖,紫鸢认真地看着那个她日思夜想、温柔而熟悉的脸,再也无法忍住,投进男孩的怀里大哭起来。
“怎么了?肚子还不舒服吗?娘说这是正常现象,女子每个月总有四五天会腹痛的。”
男孩并不知道这种现象是什么,但他娘有经验,并不担心,他便稍稍放下心来。但他心里还是担心紫鸢,刚刚忙完店铺里的事情,便迫不及待地跑来看她。
男孩想要推开紫鸢,毕竟这时候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搂搂抱抱的,他倒是不要紧,但是会对紫鸢名声造成损害。
“就让我静静地抱着你,好不好!”紫鸢带着哭腔哀求道。
男孩没有说话,默认她的行为,他的手也缓缓搂住紫鸢的后背,给予他最大的温暖。
两人默默地拥抱在一起。紫鸢有种错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一切如梦一般虚幻,身边人的气息真实得入梦一般。
“做噩梦了吗?”男孩心疼道。
“嗯,是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你们都离我而去,留下我一个孤苦无依。”
“放心,即使全世界都丢下你,我也不会丢下你的。”男孩轻抚她的背,温柔道。
“真的吗?”紫鸢猛地抬起头来,认真道。
她的眼睛和鼻子红红的,泪水还有一半在眼眶里打转,神色却无比认真,等待男孩确认。
男孩突然笑了,那笑容仿佛春风拂过紫鸢心头。那种感觉幸福的不真实。男孩点了一下她红通通的小鼻子,笑道:“当然是真的!”
“真是太好了!”紫鸢再次投进男孩怀里。
被母亲叮嘱过,这两天紫鸢的心情可能不太稳定,见到紫鸢哭泣,他本来还有点不知所措。明白紫鸢的苦恼之后,他自嘲笑了笑,原来紫鸢始终担心他不在身边。
原来,紫鸢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
突然,紫鸢抬起头,盯着他良久,他正为他们美好的未来规划这着,被紫鸢突然这样凝视,他有种做了错事的感觉。紫鸢抬起手,抚摸上男孩的脸颊,因为男孩年龄并不大,脸型倒是有点清秀,皮肤也不似记忆中的那般粗糙。
男孩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和挣扎,他心中一痛,柔声道:“紫鸢,你怎么了?”
“把镜子拿给我!”紫鸢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男孩。
男孩有点莫名其妙,他尴尬地笑笑,拿过镜子给她道:“呵呵,我们的紫鸢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镜子里倒影出来的紫鸢有点模糊,依稀可以看出她只有十三四岁。紫鸢呆呆地望着镜子,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夏凡哥哥,我多大了?”
“紫鸢,女,十四岁,自幼与白夏凡一同长大,说好了日后要嫁给白夏凡,白夏凡发誓今生只爱紫鸢一人。”白夏凡半开玩笑道。
其实他们小时候说的话,许下的承诺,长大不一定还是那种想法,不一定会守诺。白夏凡说着话时,心里其实非常紧张,他生怕紫鸢一口拒绝了他的告白。
所谓告白,就是存在于玩笑之间。你信了,便是告白,不若不信,便是玩笑。
“拉勾!”紫鸢突然调皮一笑,伸出小拇指,示意白夏凡拉勾。
白夏凡也笑了,他明白了紫鸢的心意。他以温暖的阳光发誓,此生定不会负她。
紫鸢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异样,难怪白夏凡跟他说什么女子每个月都会有四五天腹痛,她暗暗取笑白夏凡说这话都不害臊。
这一切都好熟悉,紫鸢突然发现,她好像经历过一样,在哪里呢?是在梦里吗?为什么那个梦真切到令人心碎。紫鸢摇摇头,不愿意再去想那些可怕的噩梦。
由于紫鸢身体虚弱,二夫人特地准许她请假三天。她是二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但待遇却像小姐一般。自二少爷走后,善良的二夫人更是将对儿子的全部思念放在紫鸢的白夏凡身上。
都说大户人家妻妾不和,但白家就不一样。大夫人知书达礼,心胸宽广,二夫人心地善良,率直单纯。所以,她们无论明里还是暗里都没有闹过矛盾,邻居们都羡慕白家老爷能有如此福分。
尽管白家并不如城里的上官家那样财大气粗,但每年纯利润有好几万两。生意好,家庭美满,身体健康,这便是幸福。
白家的大少爷天资聪颖,善于经商,自七岁就跟着父亲学习,现在他已经逐渐掌握了白家一半的铺子,父亲说过,等他成亲之后,就会将白家的所有生意都给他打理,自己去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白夏凡那时就决定非紫鸢不娶。
然而,没过两个月,父亲就拿来几副画,画中尽是一些未出阁的富家小姐。父亲想的是,那些小姐们家境殷实,外貌出众,知书达礼,非常适合做儿子的妻子。况且还能两家联合一起,将生意做大做强。
那是他第一次与父亲争吵,他扬言非紫鸢不娶,却被父亲罚跪祠堂。紫鸢偷偷地去看他,和他跪在一起,最后大夫人和二夫人见两人情真意切,说服执拗的老爷,同意他们二人在一起。
记忆中是这样的,然而当紫鸢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时,白夏凡却莫名其妙地抚摸她的额头,道:“紫鸢,你说什么胡话,根本没有的事,父亲一开始就非常赞同我们的婚事。”
紫鸢望着他许久,才笑道:“看来是我做梦还没醒呢。”
“紫鸢,不要离开我!”突然白夏凡认真道。
这句话她从噩梦刚刚醒过来时,跟白夏凡说过,他保证不会离开她。而当白夏凡说起这句话时,紫鸢却沉默了。
自她醒来,虽然天天和白夏凡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但她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另一个背影。前面有恐怖危险的鬼怪,但那个背影始终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
她知道那个背影的主人不是白夏凡,她知道她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比较白亦凡和白夏凡。
白夏凡有时白天会在商铺里忙很久,晚上回来已经很晚了,疲惫的他总是习惯性地看紫鸢的房间一眼。若是房内还亮着,他会站在门口说一句:“夜深了,好好休息。”若是房间一片漆黑,他会满意地离去。
她不小心弄破了手指,却不敢告诉白夏凡,一点小事不想让他担心。她日日夜做噩梦,没有告诉白夏凡,他太忙了,不能为她分心。
他对她总是那么温柔,温柔到可以包容她的一切错误。可是她不想要这种温柔,这种温柔令她觉得不真实。
如果是白亦凡的话,见她犯错,一定会将她大骂一顿,再别扭地安慰她。
白亦凡,这个被她定义为在噩梦里出现的年轻男子,竟然就这样掳获了她的芳心。
那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如果与白亦凡相遇的代价是整个白家的鲜血,那她宁愿忘记这个人。既然是梦中出现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吧,紫鸢如是想着。
然而命运仿佛是在和紫鸢开玩笑一般。
白夏凡开始筹划与她的婚礼,他请来挑选黄道吉日的道士竟然就是木群。木群身边还跟着白亦凡。这下白亦凡正好回来认祖归宗。
那时紫鸢刚好在二夫人的院子里陪她聊天,白亦凡突然便进来,他比记忆中要年轻一点,但长期在外奔波,剑目星眉,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毅。脸色冰冷,看不出表情。
紫鸢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生分地喊了一声“二少爷”,便匆匆离去。
路过白亦凡身边时,只听他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紫鸢惊讶地望着他,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庭院中那个善良的美妇人身上。紫鸢便知道,他是在感谢她,造出这么幸福的梦境,令他与他的生父生母在梦中得以团聚。
“紫鸢,听说二弟一回来便去二娘那里了,走,我们一起过去,好久没见他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白夏凡兴致冲冲地走过来道。
“我不去了,夏凡哥哥,你去吧!”紫鸢低头道。
“怎么啦?怕他还像小时候那样欺负你?现在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他肯定不会那样了。我保证,如果他再欺负你,我一定会保护你!”
紫鸢被一本正经的白夏凡逗乐了,她微笑道:“你先去吧,我去做一份榛子酥来。”
白亦凡跟他说了一声“谢谢”,就说明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若是跟他相认,醒过来只会是千疮百孔的回忆,还不如在这梦里,一切由着自己,幸福地生活。
只要假装之前没见过,只要假装失忆,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