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直觉相当敏锐,发现一道陌生的目光——紫鸢的注视,便立刻向下寻找目光的主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紫鸢,紫鸢也不甘示弱地回视。
凝视一会儿后,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也就不再顾及树上的梨子了,飞身下来。拍拍其中一个扎着冲天髻的小男孩的头,从床单上拿了两个最大的梨子,道:“不摘了,我累了。”
“大叔,哦,不,大哥哥,那上面还有呢,我想吃那个最大的。”小男孩撒娇道。
“啊,那下次吧!你看我媳妇都来找我回家吃饭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吃饭吧!”那个青年人指着紫鸢道。
紫鸢满脸嫌弃,转身便走。你谁呀?我们根本不认识好吗?
“你看,我媳妇生气了。”青年人说完,跟在紫鸢身后,一副做错了事求原谅的委屈表情。那几个小孩大笑刚刚还很骄傲的大叔,此时瞬间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青年人在紫鸢身后十米,一边啃着香甜可口的大黄梨,一边观察紫鸢。紫鸢前行,他就跟着她。紫鸢停下,他也不走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紫鸢回头盯着这个似乎不怀好意的人,谨慎道。
“姑娘,是这样的,刚刚我开了个玩笑,你别放在心里。我这人就这样,见到天仙似的的美女,就爱开这种玩笑!”见紫鸢皱眉,他连忙上前解释,又将另一个大黄梨递给紫鸢,表情讨好道:“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个香喷喷的梨送你作为道歉,还望姑娘收下。”
紫鸢想,若是不收下,这个痞子般的家伙一定会缠着自己不放,耽搁自己的时间。索性收下他的梨,习惯性地道一句:“谢谢”,便径直朝前走。
过来一会儿,紫鸢发现那个人还跟着她。为什么还跟着她?难道要亲眼看到紫鸢吃下这个没洗过的梨,才肯罢休?还是这个人没安好心,想要非礼她?
要不是想起木群的提醒——不能动怒,她真想当场一巴掌呼死这个臭流氓。
刚好前面有一个转弯处,两排低矮的房子挡住了视线,紫鸢一闪身走进阴影处,隐藏了起来。只要他敢过来,紫鸢就会动手。在阴影处杀人的话,不会被其他人看到,也省了不少麻烦。
青年人见紫鸢不见了,以为自己走的太慢,跟丢了。没有多想,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在转弯的拐角处,他停下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果然,紫鸢就站在阴影处,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冷冷道:“道歉也道过了,为什么要跟着我?难道你想说要看着我把梨吃完才能罢休的借口?”
“噗……”青年人听了紫鸢的话,一个没忍住,就笑喷了出来,他捂住肚子,笑弯了腰。
“我说姑娘,你的想法也太奇怪了。我要看着你把梨吃完才肯罢休?噗……”青年人又重复了一遍紫鸢的话,再次笑出声来。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姑娘,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紫鸢皱着眉头看他,想不通笑点在哪。果然,跟他说话很费事,还是杀了他比较好。
“姑娘,我猜你想杀了我!”青年人突然收回笑容,严肃道:“姑娘,你也太开不起玩笑了。即使我再过分,也不至于死吧!”
“你怎么会认为我想杀了你!”紫鸢装傻反问道。
“我也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紫鸢意识到这个男人对杀气敏感,不知是因为直觉准,还是本身实力高。她冷冷道:“另外,既然知道你自己过分,就该收敛点。”
“哈哈哈,倒是我的不是了!”青年人抓抓头发,尴尬笑道。
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紫鸢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青年,直接走开了。
“姑娘,你怎么对我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紫鸢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大白天杀人。
“哎,姑娘,等等我”
青年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咱们聊得很开心啊,好久没遇见像你这样有趣的人了。一起走吧,反正我也顺路,我就委屈一下,当给姑娘做个护花使者好了。”
很开心?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开心吧?我可没要你跟着我,说的跟自己多委屈一样。紫鸢愤愤地想。
“咳”,青年人咳了咳,缓解紫鸢不理她的尴尬气氛,依旧笑道:“瞧我一直姑娘姑娘的,咱们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姑娘芳名呢?”
紫鸢站住,一脸无奈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耐烦,叹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并不认识,麻烦你走远点好吗?”
“我只是想问姑娘芳名而已……”青年人委屈道,那神情仿佛一只受伤了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见她无动于衷,又道:
“我叫夏左禹,是一名游侠。所谓游侠便是游历各地的侠士!我家住在京城,是个孤儿,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养我长大的老和尚,非常凶,小时候调皮不听话,他常常罚我绕山跑十圈。”
也许同为孤儿,紫鸢表情有点动容,冰冷的表情渐渐融化。她的父母确实抛弃了她,可她是幸运的,被白家当做亲生女儿般收养,但是……
“我在山上跑的时候,看见了很美丽的日落。晚霞被夕阳余晖映射,大大红红的太阳没了火热的温度,像是跟我告别一般,站在山巅,一切美景尽收眼底。我当时突然就悲从中来,要是太阳下落过程中被山磕碰着怎么办?会碎吗?我要是跑过去是不是还能捡着太阳的碎片,然后,从一介普通人一跃成为众人瞻仰的大神,像庙里的佛像一样受人敬仰。”
“噗……”本来一本正经的画风突转,紫鸢突然笑出声来,为他的傻气感到好笑。
见自己说的话有效果,夏左禹继续道:“老和尚还威胁我说,给我剃度,让我一辈子娶不了媳妇。哼,幸好我跑出来得早,要不从此就成为一个酒肉和尚了……”
紫鸢静静地听着,夏左禹口若悬河,好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收不住。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散发闪闪金光。行人们纷纷驻足远观,感叹好一对金童玉女。
尽管他们才刚刚认识。
因为附近道路两排都有种树,谁也没有发现这个所谓玉女没有影子。
“你这种性格怎么会没有姑娘看上你?”当夏左禹说自己一直单身,没有人能看上自己时,紫鸢惊讶道。
“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很少说话的。”
“很少?”紫鸢实在想不通这个看起来简直是话痨的家伙,很少说话是什么情况。
“嗯。打个比方吧,今天我跟你说的话,比我去年一年说的话还多。而且不是没有姑娘看不上我,而是我看不上她们!”夏左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变得很自大。
“不说这个,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不顾及紫鸢鄙视的眼神,夏左禹突然问道。
“我叫紫鸢。紫鸢花的紫鸢。”
“紫鸢?好像在哪里听过?”夏左禹抬起头,摸着光滑的下巴,认真地思索起来,突然他想到就在几天前他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天晚上,在钱县令家里,钱县令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失去了生机,失魂落魄的钱雪儿被拎在奇怪的黑衣人手上。
他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当时那个,身着红衣,长发遮面怪叫,给他带来相当强烈危机感的女子。黑衣人唤她“紫鸢姑娘”。
那晚危险可怕,装神弄鬼的“紫鸢姑娘”,是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笑魇如花的紫鸢吗?
若不是那个“女鬼”跑得太快,他肯定会将她真面目给逼出来。
“是白家的紫鸢吗?”夏左禹试探道。
“嗯,就是那个被灭门的白家。”低下头陷入悲伤的紫鸢没有看见夏左禹脸色的变化。很快,紫鸢抬起头,眼中的悲伤被紧紧藏在眼角里,她看见前面一户烟囱里冒烟的农家道:“就是这!”
被紫鸢这么一提醒,夏左禹皱眉抬头便看见了紫鸢的目的地。
这只是一家普通的农村家庭而已,砖房茅草顶,主室旁一个小屋,做厨房用。门前两棵小树苗间搭了一根绳子,晒了一天的一家人的粗布衣服挂在上面。随着里面一声呼唤,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走出来,收拾早已干了的衣服。
让夏左禹注意的,不是紫鸢在找这个普通的人家,而是他的目的地,也是这里!
因为这里就是苏荷的家!
她,就是那晚装神弄鬼的“女鬼”!
难怪一开始,夏左禹就觉得她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那晚没有见到紫鸢的真容,否则他也不必上前搭讪,直接套她话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作为一个名捕,必须掌握的一门课程。(这句话出自于《名捕是怎样炼成的》,作者:夏左禹)
“她为什么要来找苏荷?难道苏荷没死?是来杀她的?可也不必等这么久才来啊?”夏左禹摸着光滑的下巴,盯着紫鸢的后脑勺,仔细揣摩紫鸢的用意。
能在大白天出现,还说自己是鬼?真是笑话!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尽是这群人为了敛财,忽悠百姓的罢了!
夏左禹没有动静,静静观察并防备着紫鸢,如果她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他就会立刻出手,降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