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山到底有多可怕?没去过的人,根本没法想象,人间地狱究竟是怎么样!去过的人基本都死了,能活下来并逃离出来的人,至死都不愿意回忆起那段经历。
饶是夏左禹,都不愿意再踏进那个地方一步,即使他当初只进了外围。他一路上都在劝说紫鸢,让她放弃这个念头,可紫鸢总是一脸悲伤地说:“人间地狱,我已经见过一次了,再见一次又何妨?”
紫鸢说的“人间地狱”,便是当初白家血流成河的那日。满心欢喜地紫鸢回到家,等待她的却是撕心裂肺般的噩耗。
“你为什么非要找到苏荷?”
“我说过了,她手里拿着我的非常重要的东西。拿到那个东西,我或许就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紫鸢憧憬道。
“或许?”紫鸢说到心上人时,夏左禹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
“嗯,几率很小,但只要有可能,我都会尽力一试!”紫鸢目不斜视,坚定道。
“如果你所爱之人真的爱你,又何必在乎你有否拥有一两件珍贵的宝物?”
显然,夏左禹是以为,紫鸢要找的无非就是定情信物或者是嫁妆之类的。他这样想着:如果是为了这种东西就丢掉性命的话,那就太不值当了。
紫鸢摇摇头,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眼神中浓浓的悲伤却令夏左禹一阵心痛。
她有难言之隐,或许是被心上人抛弃,或许是为了……但为情所困的女人,胆子真的很大,但愿她能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好,既然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之后就带你去牡丹山,但我不会进去,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了。”夏左禹凝重道,去牡丹山他的内心真的很抗拒。
夏左禹真的,真的很不希望很合他胃口的紫鸢去送死,不只是因为她与他调查的案子有关,还有些许私心作祟。
若是星眸在这里,他一定会大施激将法,迫使夏左禹为他带路,一直到找到墨刃。但紫鸢不同,她和夏左禹相识不过两天,让他一直带路本就麻烦他了,不能强迫人家跟着自己冒险,虽然他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好”,紫鸢点点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同意了他的提议。
紫鸢猜出他是朝廷的没多久,他就跟紫鸢坦白了。说出此行的目的,又说在钱府见过紫鸢一面,查出她与上官家被灭门有关,想要知道真相。
只不过,紫鸢不愿意提起上官家的人,夏左禹威逼利诱,紫鸢毫不动容。嫌他烦了,他在溪边喝水时,她就在上游洗脚。他抓鱼,她就故意吓跑。反正她是不用吃饭的。
夏左禹愤怒的同时,内心也暗暗惊奇,这个女人不吃饭就罢了,连口水都不喝,整天还精神奕奕地打扰他吃饭喝水。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是天仙下凡就是在减肥!
而今,紫鸢同意说出真相,之前问过她,她却幽幽道:“你相信世上有鬼吗?”夏左禹直接道:“不相信!”
她便一副闭口不言的样子,这件屠杀事件背后,肯定有许多不可告人的隐情和秘密。每每遇到这种隐情,夏左禹都会显得十分兴奋。根据隐情判断出杀人动机,杀人手法,犯人杀人时的心理活动,在心里描绘出犯人的画像,最后根据画像,找出犯人!
每一次的案情分析,都能够令他受益匪浅,为下次,下下次破案打基础。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紫鸢幽幽道。
“不相信!”夏左禹皱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这么说。听说上官府惨案是鬼魂所为,难道她打算跟他说这个?
他的这种态度,紫鸢似乎早就料到。没有和之前那样三缄其口,紫鸢缓缓地诉说她与白家的故事。
夕阳将夏左禹的影子扯得老长,余晖洒在夏左禹的脸上和紫鸢的伞上,泛起淡淡金光。这时,夏左禹不经意间竟然瞥见地上的影子只有一个人和一把伞。
附近没有遮挡的物体,自己身旁,伞的下面,空空如也。可是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啊!夏左禹首先想到的是紫鸢有问题要不就是伞有问题,根本没有往鬼魂那方面想。
紫鸢瞥见他看向地上影子的惊讶,并没有过多解释,继续诉说她的故事。一个不相信鬼魂的人,你再怎么说他都会用他固有的无神论打败你。
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孤女被收养,白家人对她很好,在她即将嫁给白家大少爷时,故事发生转折。上官家伪装成土匪,杀尽白家,而紫鸢陪着一个老管家因为去治病而幸免,之后紫鸢答应嫁给上官锦,新婚之夜化鬼复仇,杀了上官府全家!
“你是说你就是鬼魂?鬼魂在白天也会出来?”夏左禹满脸不可置信。
紫鸢所受的苦,白家人所受的难,竟然被他一个不屑的问题给搪塞过去,与他无法就“鬼魂”这个话题说下去,冷冷道:“这是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至于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夏左禹低头思考她话语的可靠性。他全程都在观察紫鸢的表情,不知不觉中,见她微笑时,他也心情打好;见她蹙眉隐忍悲痛,他心如刀绞;见她满脸悲愤,他亦愤怒不已。
什么时候,冷静断案的自己被这么一个姑娘扰乱了心绪?
他甩甩头,如果是自己经历的这一切,自己恐怕也会像紫鸢一般吧?
“所以,你就是凶手!”虽然不想承认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就是凶犯,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是的!”紫鸢见夏左禹一脸严肃,她没好气道:“你想说什么?”
“跟我回京伏法认罪!”夏左禹一字一顿道。
“噗”,紫鸢倒是被他逗乐了,一脸看白痴似的看着他道:“然后呢?”
“然后……”夏左禹没法说下去了。然后就是审案,判刑,依她的罪行,轻者抄家问斩,重者连诛九族。
可是紫鸢哪里还有家人?
路到前面就断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阻挡了紫鸢和夏左禹前行的脚步,远远望去,是一座隐藏在浓雾中的高山,即使外面夕阳余晖仍在,也无法除去浓雾,更别说照进山里。
山里山外,明显是两个世界!
沿着沟壑在左边走了半个时辰,就看见一座木桥横架在沟壑上面,连接着人间和地狱。许是年久失修,这架木桥上的木板缺损严重,两道绳索也磨损得厉害,以前如婴儿手臂粗的绳子,现在只有小拇指般大小。走在上面,随时都有全部掉下去的风险。
木桥前面有一个石碑,上面写着“牡丹山”三个字。
“到了,谢谢了,如果我还能出来,我就跟你去一趟京城。”紫鸢随口说完,便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走上了木桥中。
紫鸢孤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浓雾中,夏左禹本来还以为,见到木桥这么危险,她肯定会退缩。可她不但没有害怕,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想到当初自己在山的外围遭受到的一切,那种恐怖的经历,绝对不想再经历。那么她会害怕吗?她能够活着出来吗?
“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子?”夏左禹啪啪给自己两巴掌,看着拿到模糊的声音,坚定道:“在没有审判她的罪行前,我得保证我的犯人安全!”
刚一上木桥,夏左禹就后悔了,刚开始还好,可一到桥中心,木桥便摇晃地厉害,仿佛不将他抖下去,木桥便会崩塌一般。刚才紫鸢路过的时候,怎么不见桥抖得这么剧烈?
夏左禹深吸一口气,提功前行,在桥上点足,咬牙飞一般穿过了木桥。如果他不会武功,或者武功差一点,要想过桥,绝对不可能!
待他落地,就见紫鸢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道:“我看这桥晃动的厉害,便驻足远观,你怎么过来了?”
夏左禹心想:“这女子过桥,而桥没有半点抖动,功力深不可测,自己这次跟来是否多余?”
“我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来人间地狱。就跟来了,谁让本神捕就爱瞎操心呢?”夏左禹直白道。
“神捕大人,请问前面的路怎么走?”紫鸢笑道。
看来他倒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呃,不知道。”夏左禹说的相当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你,你不是来过吗?”紫鸢惊呼,以为他在耍自己。
“我当时只有七岁,和爹娘拜访一个远方亲戚迷路,走到木桥前,就被人打昏了,醒来就被绑在牡丹山外围了。然后就看见了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场面。”
紫鸢沉默了,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无意中闯进“人间地狱”,这在他的内心留下了多么深重的阴影!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的时期,却还能长得这么健康,真是不容易啊!
“你爹娘呢?”
“死了!”夏左禹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那你是怎能逃出去的?”
“当时有一个道士也去了那里,将我从刀口救了下来。”一想到当年的情况,他到现在还会做噩梦,身体害怕得发抖。
紫鸢见他状态很不好,伸手摸摸头,捋顺他的发丝。夏左禹“啪”地一声,打开她的手,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开了。
“你知道往哪走吗?”紫鸢在身后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