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碎的柳眉微挑,思量着该如何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他察觉到自己面前的男人眼中的些许悲凉时,才意识到这家伙真是个戏精。
不就是没有给他手表,怎么表现的跟欠他几个亿一样。
“等会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签约的合同有些问题。”段碎压低了声音,眼神中瞄过一丝寒厉,这件事情早晚要捅破,上次让他替他打扫家里里里外外气已经消了大半,但是还不够解气。
他拿个假身份证忽悠他,不成心拿他当傻子耍?
他的脾气可没那么好,之所以能忍这么多天不过是因为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不过令他好奇的是,这家伙是怎么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在他眼前刷存在感,难道他不知道办假证是犯法的吗?
果真,他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也没有从他脸上找出“心虚”二字。
实际上墨陶心态稳如泰山,再准确一些,是他的芯片运行稳如泰山。
他已经知道周毅那家伙是随便做了张卡片打发他没想到却被他用来当签合同的凭证这么大的事情,在露馅之前他已经提前编纂好了接下来的解释。
段碎的办公室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屋里简单的装饰从第一次就已经一览全部。
只是这回的办公室独处气氛中凝了些许的尴尬,墨陶不懂怎么缓和气氛,见段碎一直盯着他但不开口,便主动说:“段总,合同出了什么问题?”
“张富贵?这是你的本名?”
段碎双手合十,等着墨陶的回答。
墨陶先是愣了愣,想起周毅把卡片递给他时不怀好意的笑,当时他为了赶时间直接把卡塞进了衣兜里,再次掏出来后就是直接上交的环节了。
“这名字挺雍容华贵的不是吗?”
“这名字听着听假的不是吗?”
墨陶原本想用尬聊掩盖过去,但直接被段碎揪着小辫子一语戳破。
他一个机械人第一次觉得说谎很难。
段碎掩着眼底的那抹冷意,凤眼微提,“你这是这消磨我的信任,我既然愿意签你就一定会帮你,如果你不愿意跟我有瓜葛,为何最开始要缠着我。”
他把假的身份证往桌上一扔,墨陶突然觉得自己的芯片在瞬间有些卡机了。
“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要不是周毅那家伙的恶趣味,他也不至于现在在这里尴尬。
他简直觉得自己能原地转圈的给段碎扣出个理由,可惜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想听他那些胡编乱造的假话,从他那坚决的态度中,墨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压迫劲。
那眼神就仿佛代替了张口,凌厉的向他传达出“给我说真话”的气势。
“真名叫什么?墨陶这个名字用的还顺心吗?不过你要想要继续用下去话就必须征得我的同意。”
段碎向他施压,墨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承接。
他自动回应的系统每每面对段碎时总会卡机,暂停了无意识回答问题功能的他在社交方面简直就是迟缓语塞,半天也憋出来几句圆润的话。
自己的身份一定不能暴露,这是他给自己设的最后防线。
脑中突然蹦出周毅之前在家说的不着边际的话,“俺妈说贱名好养活,所以给俺起的小名叫二蛋。”
他顺着理了下去,“家里人说了,名字庸俗点容易走运,我小名叫富贵。”
段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理由竟让他无法反驳。
他没办法确定墨陶说的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从名字而起,他对他仅存的信任就是等着他开口解释这一切乱七八糟的前因后果。
“姓名,家庭住址,出生年月,身份证号都给我老老实实写在这张白纸上,别再给我玩什么心眼,我的忍耐可是有度的。”
墨陶盯着眼前的白纸,手里拿着笔但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写起——段碎提出的这些问题对他来说通通都是从未设想过的应答。
当段碎抽走那张白纸时,洁白的纸上依旧光洁无暇,连一点笔油的污渍都没有沾染上。
“你故意的?”他觉得这是他难得的好脾气,却没有得到珍惜,想想就觉得更火冒三丈了。
墨陶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还是没有办法让你留在公司。公司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紧急时刻我是不敢铤而走险收留一个三无身份的人,如果再给公司沾染上麻烦,可不是我能承担的后果。”
“我的身份不是秘密,但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不知道对公司没有好处,你知道你现在已经违法了吗?”段碎捏起那张卡片,“单凭做假证,轻了也得让你进去蹲几年,就算你在里面改造好了提前出来,娱乐圈还会需要你这种有污点的艺人吗?”
他看向墨陶的眼神莫名的隐晦,“娱乐圈中最不缺的就是男艺人,今天你可以成为粉丝的每月男友,明天又会有其他男艺人成为她们的国民老公,想要俘获她们的心可不是件容易事,有句话不是说物极必反,当你红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就会有人黑你,你那些出道前或者出道后不光彩的事情都会被扒出来,公司团队要是靠谱的话还能帮你压一压,要是公司本来就不想救你,那就真的是凉透了。”
墨陶听懂了段碎话里的意思,只是他的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不过线下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我现在让你给我报备这些信息不过就是为未来做个打算,我准备捧红你,但我必须知道你的所有过往,光彩的不光彩的,我全要知道,这是当时你跟我谈交易的代价,如果不能接受现在滚还来得及。”
段碎给他最后一次补救的机会,墨陶揪住这跟即将折断的稻草,他知道这是他最可能成功地机会,如果他错过了这次,怕是组织那边就要有动静了。
他咬牙想起之前的那些生活,简直痛不欲生,他不愿意他此后的生活都被阴霾笼罩活在黑暗之中,既然他伸手就能捕捉到阳光为什么又要轻而放弃。
墨陶那双耀着棕色光芒的眸子晕染着紫色的折光,在阳光的布衬下像极了艺术品的渲染,就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秒他心中想的仍是更好的解决方法,可当他编的那些假话说出口后,心里又不是滋味。
“我家里人他们并不想让我进娱乐圈,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瞒着他们的,嗯……如果被他们知道一定是要把我逮回去的,但是我不想回去,我也不想听他们的安排过日子,我只想遵循我心里的想法……”
“你想做自己?”
“我不想忘记我的本心。”
段碎记得最开始他跟着参加新人选拔面试的时候,很多人开头就会提“不忘初心”,但是等他们真的在娱乐圈这个行业不温不火的混了几年后,整个人的心态就又会发生改变——想红是最正常的想法。
后来他对这个“不忘初心”的鸡汤开始有点抵触,或许是听得太多了,他开始觉得这些套路不能打动他这颗铁石心肠了。
“那如果我没有接受你进入鼎盛,你会去别的地方吗?”段碎很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满嘴跑火车。
“会,如果我没有来这里我一定会去找别的经纪公司。”
段碎笑了,“你小子到算诚实,罢了,有些问题我突然之间不想现在知道了,等过了这段日子,挑个时间你可以慢慢给我讲讲你之前的生活。”
他通过墨陶的言谈举止就知道他的家境一定不会差,但是从他最开始的穿着打扮上又看不出来他的家境很好,他开始对这个神秘的男人感兴趣了,还有他身上藏着的那些故事,都是他一次次突破底线压制自己的脾气察觉到的趣味。
墨陶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脸上的笑不再僵硬。
他缓缓而说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