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中内容看完许久,谢池春都未曾有动作。
杨究若真是为了替赵姨娘报仇才进的沈家,那么,他的亲生父母,难道不比赵姨娘重要?他既然能为了赵姨娘卖身为奴,为何不能为了自己的父母而豁出命去?
可观杨究这些年来,都一直生活在自己家的那一圈子,未曾接触过什么人,从杨大伯等人的口中依稀可得知,害死杨究父母的是官家,说是随从,可真要追究起来,她可不信一个随从就敢随意杀人。而以杨究的身份背景,难以接触到官家,恰巧,那随从与沈家有关,而他又进了沈家。
谢池春琢磨来琢磨去,怎么觉得,杨究并非是为了赵姨娘去复仇,而是为了他爹娘?这么一来,也说得通了,为什么赵姨娘觉得杨究心中根本无她,而她要嫁进沈家的时候,杨究没有动静,他当然不可能去拦,这根本就是给自己报仇做的一个好幌子!
而且,事发当年,杨究的母亲侥幸逃生,她是挨了几日才去世,在其去世前,杨究一直陪着,杨姑姑一个偶尔去探望的人,都能听到一些胡言乱语,那么杨究呢?更或者说,压根就是杨母将当日的情况同杨究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还有,就算是冲撞了贵人也不至于被打死,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哪个敢说自己是只手撑天的?何况,还只是冲撞了一个随从。再思量一下当时杨家两夫妻走的是僻静道路,谢池春琢磨着,这怎么都像是——杀人灭口。
好端端的,官家跑去偏僻巷子做什么?十有八九是做一些隐蔽的事,恰巧被两个倒霉蛋碰上了,对方就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给直接杀了。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这杨母居然还能想到装死这一出。
虽然都是猜测,但是将这猜测全部都串联起来后,谢池春的心里却有了一个完整的事情经过。
七年前,沈监副就已经参与到了贪污案中,如同杨卓之一样,他们将贪来的钱财都换成了物件,这就是杨姑姑听到的那句买东西可以解释得了。杨家夫妻或许正是瞧见了沈监副与旁人交易买卖东西,这件事,在杨家夫妻看来并无不同,但沈监副等人不敢掉以轻心,是而杀之。
谢池春越想越激动,可一她毫无证据,第二,沈监副已死,就算她想的是正确的,也是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只觉得满腔热血都冷了下去,这一冷,直到她坐到厅中用早膳时,都有些提不起劲来。
廖棋过来时,就见她闷闷不乐地。
“小姐,可是挂念林公子?”廖棋自己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相,遂笑着开口。
谢池春回神,“啊”了一声,没应也没否认。
廖棋同谢池春见了礼后,在旁坐下,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今日能够破案吗?”
“不知道,估计不行吧。”谢池春没什么心思,原本是觉得能的,可是一日之间,沈夫人不是凶手,她又怀疑到杨究身上,杨究可能又和沈监副有私怨,或许还牵扯到贪污案,至于什么证据,有些线索,但是确切的证据又是没有的。
廖棋一听,急了:“若是今日不能破案,那岂不是……岂不是赐婚这事就黄了?”
谢池春这才抬头看向了廖棋,沉默良久。廖棋以为她在伤心,原本一肚子话,到了嗓子口又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小姐肯定不好受,他何苦再提这些去惹人伤心?
“对哦,我都忘了这回事了。”谢池春后知后觉地说。
廖棋:……
谢池春是真忘了,先前还记着,可昨儿个事情发生太多,她哪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小姐,要不,再努力努力?你可是大人亲自教导的,前头都已经铺垫了那么多了,离真相应该也就一步之遥了吧?”廖棋试探地问。
谢池春叹了口气,没说话。
廖棋一瞧,觉得这事没戏了,心里凉飕飕的。
谢池春毕竟是孤女,又是罪臣之后,而林慎独是尚书公子,若是有皇上赐婚,谢池春的身份地位少不得要往上提一提,也没人敢置喙这桩婚事,廖棋实在不想错过这次好机会。
说话这会,谢池春也终于把最后一口粥给喝完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放,说道:“我先走了。”
廖棋还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屋里哪还有谢池春人?
从家中出发后,谢池春没急着去刑部,而是先去了一趟药铺,原先沈监副买药的那家,从药铺买了砒霜。
砒霜这东西,旁人是不好买的,但她如今为刑部办案,算是半个刑部人,药铺掌柜的早就被刑三叮嘱过,谢池春买的算是顺利。
将砒霜买了后,她就往刑部去了。
林慎独已经出京,对外说是感染了风寒,而他原来的书房,如今自然被谢池春占用。她让人打了一盆面水过来,将砒霜倒了进去,之后就由着它安置在一旁,自个走到书桌前。
在走之前,林慎独已经先前的卷宗都整理了出来,如今再看,一目了然。
先是瞧了一遍卷宗,随后,她去了一趟大牢,见杨究。
杨究再看到她时,还一副熟人似得同她问好,随后又问:“我都已经认罪了,什么时候开堂啊?对了,今日怎么就你一个,上回同你一块的那个公子哥呢?”
谢池春不语。
杨究见她一直不说话,瞧了她一眼,随后略作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池春依旧沉默。
杨究蹙了蹙眉,瞧了她好几回,见她真的只是站在大牢前,没有说话的意思,索性也转过头去,往草上一趟,似乎准备就这么睡了。
谢池春依旧不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杨究躺在出草上,闭上了眼,可他并不安静。躺下没多久后,他就转了个身,隔一会儿,又转回身,连着好几次,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池春依旧没有说话,他忍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走到谢池春面前,两人就隔着一道牢门。
“你来这里,不说话,是做什么?”杨究问。
直到此刻,谢池春才露出了一个笑,说:“我在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