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上所写,邵朗与二掌柜发生争执,气恼之下,下了杀手。
看到这,谢池春嗤笑了一声,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出案子里的内情来。原本误杀,不至于被判死刑,可从卷宗上来看,邵朗却非误杀,杀人偿命,被判死刑自然名正言顺。
方才赵捕头说过,是振龙赌坊的人托了关系,这话说得好听了些,无非是往县衙送了钱,知县收钱办事罢了,这么一来,这个邵朗,死的的确算是无辜。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你有什么看法?”林慎独问。
谢池春没答,反问:“你怎么看?”
林慎独瞧了谢池春一眼,没避讳,直接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这件事上,有三个点,第一,邵朗既然同振龙赌坊的二掌柜素无交情,又是个不沾赌的人,为何会好端端地进了赌坊,同人发生争执?这里头是不是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第二,振龙赌坊拿钱收买,倘若邵朗真与唐小姐有私情,邵朗的父母同唐小姐为何真的见死不救?要说钱财,唐家应该不比振龙赌坊少。再者,就算当时无能为力,可自己的儿子冤屈至死,邵朗的父母真的就这么无动于衷,毫无动静?这一点,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毕竟也并非所有人都会真情相待,利益所逼下,放弃自己的爱人亲人,也不是不可能;第三,邵朗的暴毙。从明面上来看,邵朗的暴毙很有可能是振龙赌坊所为,但仔细想想,却不可能。振龙赌坊花钱让前任知县将此案从误杀定义为刻意,如果真的想要让邵朗死的话,何必多次一举?即便是误杀,也需要在牢里待上个好几年,这几年时间,足以他们做很多手段。如果不是振龙赌坊,那么,杀死邵朗的人,究竟是谁?”
“或许他真的是得了急病暴毙而亡呢?”谢池春说。
林慎独似笑非笑地看向谢池春。
谢池春见此,撇了撇嘴:“我同你的想法相差不大,邵朗的死太过巧合,自然死亡怕是可能性不大。如果不是振龙赌坊,最有嫌疑的,恐怕是——”
“唐家。”林慎独接了话茬。
谢池春笑了一声,继续往下说:“将眼下的事都联系在一块,邵朗同唐小姐有私情,唐员外发现后,出于各种考虑,这里头或许还有我们不知情的事,他选择对邵朗下了杀手。也正是因此,所以唐员外绝不可能把邵朗同唐小姐之间的事告知官府,即便事关女儿遇害真相。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一旦这个可能成立的话,那么,在邵朗这件事上,唐小姐自己又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的死,又和邵朗之死,有什么关系?邵朗的父母可都还在唐家,如果他们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谢池春点到即止,林慎独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邵朗的父母很有嫌疑。
“英雄所见略同。”林慎独笑道。
谢池春也笑了起来。
以往在启叶县,谢君庭知道的太多,旁人又跟不上她的思维,导致谢池春每次都只能自个瞎捉摸,可眼下多了个林慎独,你来我往的,让谢池春对查案的兴致就更大了。
两人这边忙着猜测,谢君庭那头也已经见过了衙役。
遗憾的是,事情过去多时,那些衙役已经记不得多少细节,只记得邵朗是在傍晚时分突然腹痛难忍去世,旁的就不大记得了。
谢君庭想了想,又问:“在邵朗被关押那几日,可曾有人去瞧过他?”
衙役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邵朗的母亲曾经来过一趟大牢,旁的就没有了。后来邵朗死的时候,他的父母也未曾过来,只是找了个远房表亲匆匆给他卷了个席子下葬。”
谢君庭挑眉。
有点意思。
让衙役离开之后,谢君庭的视线落在赵捕头身上,问:“前任知县,为人如何?”
赵捕头闻言,面露尴尬,好半晌才逼出一句话来:“卑职只是小小捕头,不敢妄言,只是那位大人做事,难免疏忽了些,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谢君庭嗤笑了一声,前面那位,显然不是个好的,邵朗为什么会死,他想,和清西县的前任知县恐怕是脱不了干系。可惜的是,这位知县已经被调任,他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天南地北地去寻人,再来,就算知晓对方品行不端又如何,对方做了几年知县,如今已经升职,眼下,可比他还要高一品。
显然赵捕头也明白这一点,不敢将话说得太明白。
几人各忙各的,直到时辰差不多了,才重新在地窖前汇合。
看着几个捕快将尸首从地窖中抬出来的时候,谢池春有些激动,眼巴巴地盯着那具骸骨,视线随着竹席上的骸骨而转动。
林慎独瞧了一眼,顿了一下,她这个眼神,倒像是看到什么奇珍异宝似得,哪里像是在看尸首。谢池春在很多地方上都和普通姑娘不一样,胆子大就是其中一点。
“小林,验骨可会?”谢君庭忽然发问。
林慎独回过神,忙答:“曾经有幸瞧过,略懂一二。”
谢君庭颔首,笑道:“那你便先去瞧瞧吧。”
林慎独闻言,面露惊喜,应了一声之后,就主动走向骸骨,谢池春快走了几步,跟在林慎独身后,笑呵呵地说:“我给你打下手。”一边说,一边主动拿过了一旁的红伞,打开,替林慎独撑着。
谢君庭笑了一声,转而去了一旁,检查死者的头颅。
一旦开始验尸,林慎独也开始认真起来。
被红伞遮住的骸骨,上头遮了一抹红色,骨头上的情况,与平日里所看到的就有所区别。林慎独一根一根骨头慢慢地检查过去,他瞧得很仔细,显然不想要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咦。”林慎独忽然发出了一道声音。
“怎么了?”谢池春忙追问。
林慎独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一块骸骨,谢君庭检查完头颅后就站在一旁,见此,上前几步,视线落在林慎独手中的骸骨上,只是瞧上了那么几眼,谢君庭就笑了起来:“眼下可以确定,这具骸骨并非死者。”
“不是唐小姐的?怎么说?”毛大人听了,面露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