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柏的话,让林慎独同谢池春都有些震惊,但又在意料之中。
“但请赐教。”林慎独开口,面色严肃。
李玉柏并未直接作答,而是视线在眼前两人身上先后扫过,随后才勾了唇,一上来就给了两人一个重大惊喜:“邵平生并非傻子。”
“你说什么?”谢池春一时失态,惊呼出声,就连林慎独此刻也敛着眉,这个消息,显然有些不大好消化。
整个邵家上下都说邵平生是傻子,一个人可以说谎,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说谎还能不露出痕迹来,对于邵平生痴傻这件事,不管是林慎独还是谢池春,亦或是他们身边的其他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可此刻李玉柏却告诉他们,邵平生不是傻子?
但如果同样的,以李玉柏的话去考虑整件事情,邵平生既然不是傻子,日常饭量要吃多少,不可能不知道,有人饮酒过度造成死亡,倒是能够理解,但是说是吃撑了而死的,除非是饿了许久,一时见了食物收不住,像邵平生那样的,如果不傻,怎么会吃那么多东西?所以,不管李玉柏的话有多令人震惊,如果邵平生并未痴傻,那么此事的确是他杀可能性远远高过意外。
李玉柏不需要搞明白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事,只要他知道此事背后另有内情,将邵平生的尸首抛出来,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
但林慎独还是想不明白,李玉柏为何会说邵平生并非傻子。
“整个邵家言论一致,若是他们在说谎,本官不可能一无所觉。他们没有说谎,那么连邵家都不知道邵平生安好的消息,你又是从何得知?”林慎独冷着脸问。
李玉柏笑着摇了摇头,说:“邵平生也算不得安好。”
“何意?”林慎独追问。
话到此处,李玉柏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正色:“大人可曾听说过,离魂症?”
林慎独蹙眉:“你是想说,邵平生并非痴傻,而是得的离魂症?”
李玉柏颔首,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邵平生身上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沉默寡言,平时最爱做的便是寻一处角落,避开人群,一个人安静待着,另一个是不知名的外来人,心智如同幼儿。这个不知名的外来物,平日里只爱同小孩子似得玩闹,世俗规矩,或是什么人情往来一概不懂,而邵平生本人又不爱说话,不与人沟通,就一直被人当成是个傻子,那么多年也未曾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不过,邵平生虽然寡言,但该知道的都知道,至少认知上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自然也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时候吃,又该几分饱。”
“你知道他的死因。”林慎独陈述了一个事实,李玉柏这番话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李玉柏笑了声:“大人既然能知道,再多一个学生也并不奇怪。”
“一个书生,应读四书五经,什么时候连验尸仵作这类的都有所涉略了?”一旁的谢池春,见李玉柏同林慎独这般说话,不由得开了口,俨然是不喜李玉柏。
李玉柏笑:“姑娘身为女儿家,理当恪守女诫内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姑娘不但抛头露面,甚至身怀武艺,与男子交手,又与男儿同进同出,查凶案,问嫌犯,怎么瞧,也是姑娘的行为比学生的更为奇怪才是。”
谢池春被说得心中升起了一股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也没人规定书生就不能知道这些,李玉柏这话虽然不大好听,可也是因为她主动招惹在先。是而,谢池春虽然不悦,倒没有刻意针对李玉柏,只是不冷不热地嗤笑了一句:“书生果真能言善道。”
“姑娘谬赞。”李玉柏面色如常地接下了她的话,好似谢池春真的是在夸他似得。
谢池春微微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遇上李玉柏这样的人。
“离魂症如此私密的事,连邵家人都不知晓,你又是从何得知?”林慎独转了话题。至于离魂症一事,林慎独倒没有太大的怀疑,虽然听着稀奇,但普天之下,无奇不有,他也曾经听说过不少怪病,邵平生若是患离魂症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问题的古怪在于,李玉柏从何得知。
李玉柏闻言,笑了笑:“说来此事,倒是缘分,应该要说到邵平生当年刚出生的那会。邵平生并非在临清州出生,可恰巧,学生年长邵平生几年,在他出生时,学生便在那处,虽说当时不大懂事,可也知道与学生同为临清州的邵家员外得了一子。”
林慎独同谢池春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因果。
这么一来,李玉柏早就知道邵家还有个儿子,那么知晓邵平生的存在,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其实,邵家一事,学生早便忘了,毕竟同学生无关,学生会注意到此事,还是在李家出事后。当时学生想尽法子,将几乎能利用的能利用上了,也正是那时,学生才意识到了邵家的不对劲。邵家虽与学生无关,但毕竟是临清州的大户,若是能够掌握邵家的一些把柄,少不得日后会有用处,学生抱着这个目的,暗中调查了邵家一事,随后,学生发生了王家同邵家无疾而终的婚事,可奇怪的是,王家人全家搬迁,唯独少了本与邵家定亲的王小姐,学生以此点为着手点,查到了邵家暗中办过喜事,这才查到了邵平生的存在。与大人和姑娘一样,学生一开始也深信邵平生痴傻,直到学生同邵平生有了交际。”说到这,李玉柏面色露出一些古怪来。
李玉柏同邵平生有所接触,这是让人惊讶的,而李玉柏此刻的神情,更是令人不解。
“你与邵平生之间,发生了什么?”谢池春没忍住,问了一句。
李玉柏收回思绪,颇为感慨的开口:“邵平生非但不笨,反而聪慧有加,倘若没有这离魂症,他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林慎独同谢池春对视了一眼,对于李玉柏的这番评价,两人心中震惊。倒不是怀疑他的话,而是谁能想到一个被邵家隐瞒下来的痴傻儿,非但不傻,却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