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寺院的一条小路上找到的扫地僧。
扫地僧正拿着扫帚扫路上的落叶,瞧见两人过来,未见惊讶,合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扫地僧面色平静,似乎对两人找上他也并不见惊讶。谢池春同林慎独对视了一眼,并未多言,同人回了一礼。
在外头说话多有不便,扫地僧便就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僻静的厢房。
“今日前来,是想向大师打听一些关于广灵寺的事情,还希望大师能够告知。”谢池春带着笑意地开了口。先前,林慎独已经同扫地僧接触过,今儿个,他便就算是当做个陪客了。
扫地僧闻言,笑道:“贫僧不过是个扫地僧,想来也帮不了两位多少。”
“大师何必妄自菲薄,广灵寺在明月县建寺也不过百年,而大师比这广灵寺还要年长几岁,若说有谁最了解广灵寺,如今在世上的应该也只有大师了。”谢池春直接就戳破了扫地僧的身份。
扫地僧并不惊讶,笑了一声:“女施主原是有备而来。”
“若不多打听打听,哪里敢随意叨扰大师。”谢池春嘴角含笑,不见怯意。
扫地僧笑了笑,不接话。
他不接话,谢池春便就再主动一回,她从袖中取出了那张画有黑莲的图纸,推倒扫地僧面前:“不知道大师可否见过这个图案。”
扫地僧瞧了一眼,接了过来。他打开不过看了一眼,脸上并没有任何神色变化,瞧完了就将纸放到一旁,道:“女施主想要问些什么?”
谢池春一直在注意扫地僧的神色。黑莲的图案,他不见惊讶或是惊慌,那么很有可能是如他们猜测一样,是知晓这些事的。这便就好理解了,他早就知道主持身上有黑莲的刺青,主持一死,刺青必然会被察觉。而这事很有可能就会查到他身上去,毕竟他是广灵寺里最为年长的存在,拿刺青来问他,想来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才会做到如此平静的模样来。
“主持,执法长老,黑莲。”谢池春说出了三个词。
扫地僧微微有些诧异,随后笑了起来:“女施主想来心中已经明了,又何必再问?贫僧能说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
“百年前,广灵寺已经覆灭一次,莫非大师想要在有生之年再看广灵寺覆灭第二回?这一回,可未必有好运气还能留下一脉来。”谢池春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扫地僧微微沉了沉眼,却仍旧不接话茬。
“当年是你们广灵寺内部的事,可如今却牵扯到了官府,大师,你觉得官府会坐视不理吗?”谢池春笑着问。
扫地僧语气微沉:“有罪者当罚,无罪者,何辜?”
“无不无辜,却并非大师说了算。这凶案一日不了结,广灵寺便就会一日受牵连,且不说会不会有当年灭寺的危机,单是这封寺个大半月,明月县百姓知晓广灵寺这接二连三出了凶案,而主持又并非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慈悲为怀,大师以为,他们还会再信广灵寺吗?没有这些百姓的香火钱,广灵寺又靠什么维持?更甚至于,有些在寺中捐过香火钱的人,会觉得自己被蒙骗,而来寻找寺庙的麻烦。大师活得比我多了九十余年,应该比我更懂得人性。想要毁灭,有时候死亡恰恰是最不可怕的东西。”
“女施主素来如此伶牙俐齿吗?”扫地僧问。
谢池春摇了摇头:“我无非是实话实说,也是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想要帮大师一把罢了。当然,若是大师觉得这广灵寺可有可无,那便当我胡言乱语罢了。”
扫地僧没了声。
扫地僧能够留在广灵寺这么多年,不肯离去,若说对寺庙没有感情,谢池春是不信的。何况,寺庙没有感情,但那些僧人呢?他对那些小和尚可不错。
林慎独一直坐在旁边,并未插话。昨儿个他同扫地僧说话的时候,气氛可就融洽多了。不过当时也是因为林慎独尚且不知道广灵寺的那个传说。不过,即便他知道了,他也做不到谢池春这般。说到底,他比谢池春多了一层君子包袱。
“大师若是不想说也无妨,不如听我说说,看我猜到了几分?”谢池春如何能让扫地僧一直沉默下去。
扫地僧抬眸看向她。
“黑莲是执法长老的象征。”谢池春说,扫地僧面色不变,这一点倒是不难猜测,谢池春笑了笑,继续往下说:“主持应是执法长老,却背弃选择了主持一职。”
扫地僧的眸中微沉,闪过一丝不悦。
谢池春知晓,自己猜准了。
这一点她并不能把握,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就是想要用扫地僧的第一反应来分析,看她到底猜的对不对。
“良回是不是大师选好的下一任执法长老?”谢池春又问。
扫地僧这下是真的诧异了,看着谢池春,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女施主,大可不必再来这一趟。”
得,她又猜准了。
“我不大喜欢这猜来猜去的游戏,既然都说到这了,大师还不肯坦诚告知吗?大师不止是在帮我们破案,也是为了广灵寺。”谢池春说。
扫地僧听到这,叹了口气:“罢,不错,如同女施主所言,当年贫僧接任主持,而由贫僧师兄担任执法长老,可当时师兄发生意外,无奈之下,贫僧只好挑起重任,将主持一职交给师弟,转为暗中。而后多年,贫僧一直在观察,最后选中了无眠作为贫僧的下一任接班者。”
无眠,便是遇害主持的法号。
“只可惜,人心易变,无眠最后选择背弃执法长老的身份,而在众人的推崇下坐上了主持之位。贫僧虽为执法长老,但并无外人知晓,只有空学了一身本事,无法阻止他,而若是仅此就要了他的性命,又有违贫僧本意,是而,贫僧只好重新寻找新的接任者,良回便是贫僧选中的。”
“黑莲就是执法长老的昭示,主持身上有,那么良回呢?”谢池春问。
扫地僧回:“一旦被选中,就会落下黑莲刺青,良回自然也是有的,贫僧也将无眠的是非过去一并告知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