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慎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谢池春也不说话,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回去了?”见他一直不说,谢池春心下无奈,只好先开了口。
林慎独下意识地点头,动作做了一半,又忙不迭摇头,那副蠢萌蠢萌的样子,直接把谢池春给逗乐了。算计人倒是蛮精通的,哪里见过他这么傻的时候?
“给我吧,拿了东西,我就回去了。”谢池春主动朝人伸出了手。
林慎独这会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心中有些懊恼,自己竟没抓住机会,让谢池春主动开了口。可她现在开口了,他总不能不给。无奈,林慎独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两个锦盒,递了过去。
“两个?”谢池春有些惊讶。
林慎独点了点头。
谢池春接过,视线在锦盒上停留了一会,心里头大概斟酌了些什么,片刻后,还是选择直接打开了锦盒。
第一个锦盒里,是一套头面,水蓝色为主,以金线绕制,整套下来,颇为华丽。谢池春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林慎独会送她一套看着就不便宜的头面。送姑娘家头面,这哪里是一个读书人该做的事?虽然一边暗骂林慎独知礼不合礼,可心里头却甜滋滋的。她喜欢这个头面,一来是好看,二来,这一看就知道林慎独是下了心思的,选的就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会用的。整套虽华丽,但平日只戴些簪子,或是选个步摇,倒不会过于突出。
“这个,是我自个画的。”林慎独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谢池春愣了一下:“你自己画的?”
“嗯……头一次做这些,画的不好,得亏工匠手巧,将我想要的模样都做出来了,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拿得出手。”林慎独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谢池春不喜欢。
知道这套头面的来历之后,谢池春握着锦盒的手明显收紧,感动之余,又有些酸楚,林慎独待她这般,她能回报些什么?
“还有一个,你瞧瞧,可欢喜。”林慎独见她沉默下来,忙开口。他更为关注的,显然是另外一个锦盒。
谢池春闻言,看了林慎独一眼,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紧张,这让她开始对锦盒里的东西起了一丝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林慎独这般?
她将那套头面连带着盒子放到一旁,随后打开了另外一个盒子。
里头是一块玉佩,成色虽不错,但是谢池春有些瞧不明白,这玉佩又比那套头面好在哪里,就算是林慎独亲自所刻,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手艺,他也没有那个时辰,再者,已经有了前面亲自参与的头面在先,就算亲自刻的玉佩,也显得没有太过重要了。
这里头一定还有文章。
谢池春取出了玉佩。
玉佩没有刻那些常见的样式,而是刻了一朵花,在花旁边还刻了一个字。
娇。
“娇,是什么意思?”谢池春有些不解,她的名字可不曾带娇,也没有任何同娇字有关的事或物。
林慎独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角:“今日是你的及笄之日,也是你可以取字之时。”
“你想给我取字?”谢池春有些惊讶,随后更加震惊:“娇字?”一想到要用娇做自己的字,谢池春就打了个寒颤,倒不是娇这字不好,可实在不适合她,而且,一点都不觉得好听,谢娇?谢娇娇?还不如她的谢池春好听呢。同为读书人,为何她爹能给她取个这么好听的,林慎独却能想出个如此庸俗普通的?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姑娘家叫娇娇。
林慎独没有傻到看不出她的情绪来,这会也愣住了:“不……不好吗?”
谢池春顿了顿,想着也是他的一番心意,敛下情绪来,开口:“你的这番心意,自然是好的,只是……你为什么会想要用这个娇字?”说什么她也得让林慎独回心转意,若是他能给她取个字,自然是最好的,毕竟,谢君庭如今不在,柳将军又是个大老粗,若是林慎独不取,她大概就只能自个想法子了。不过,若是娇字,那她还不如自个给自个取一个。
林慎独先是沉默。
谢池春也不急,就这么耐心等着。
那番话,其实在林慎独脑海中已经转了许久,可真的要在谢池春的面前提起,他又有些迟疑,可瞧着谢池春也是不罢休的模样,他今日若是不说,大概她也不愿意接这份礼。虽说他也早就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只是私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够接下。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林慎独开口。
谢池春闻言,笑了起来:“第一次?你那会估计是在心里把我从头骂到脚了吧?不知礼数,又用武力威胁,惊世骇俗,令人不齿吧?”
林慎独闻言,没有回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那时候的你,是鲜活的,为自己而活,是最真实的你。谢池春,我只希望,你能够一如既往。”
听到这,谢池春脸上的笑意已经敛了下来。
“你是大人放在手心上宠着的姑娘,姑娘家,本就该娇气些的,那些沉重负担不该由你来背负,你就应该在一方庇护下,娇养长大,横行霸道也罢,肆意妄为也好,你该是鲜活自在的。”
谢池春握紧了手,青筋显露。
“娇?”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字。
林慎独颔首:“是,娇,这是我想要为你取的字,它虽普通,却是最适合姑娘家的。你就该同旁的姑娘一样,娇气些,能有人护着守着,娇养一生,前有父母,后有夫君,你本就应该被人放心上宠着的。”
谢池春偏了偏头,将眼里的眼泪憋了回去。
一个娇字,对谢池春来说,是奢望,她如今背负血海深仇,又是罪臣之女,前路荆棘,她如何娇?凭何娇?林慎独是希望她能够一生安好,娇,是他对她最美好的祝愿和期盼。
“谢娇?难听死了。”谢池春嘀咕了一句,随后拿过一旁的头面就往自个的屋子里走,林慎独正说得认真,就见人抽身而去,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面对。直到谢池春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林慎独才如梦初醒。
她并没有退回玉佩,所以——想到这,林慎独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
谢池春身靠着门,一手举起玉佩,借着月光,看着玉佩上的娇字,抿唇笑了笑:“谢娇?好像……也没那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