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个明法?
第二日,林慎独直接带着人硬闯了邵家,一路冲着东苑去,同那院子里正在施肥的妇人打了个照面。
林慎独压根不怕人知道他这是发现了妇人的存在,直接就将对方的存在推倒了明面上来。期间,邵家自然想阻拦,可那些家丁哪里是官兵的对手,何况林慎独身边还有几个高手。
家丁们一边阻拦,一边去给主子们报信。
在林慎独与妇人正面相碰的时候,邵老爷也匆匆赶到。
妇人面露迷茫,略略有些忐忑地打量了林慎独几眼,等看到邵老爷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妇人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钦差大人。”邵老爷已经确认了林慎独的身份,知县被打入大牢,衙门如今就在林慎独的掌握之中,即便他们没有刻意张扬,但仔细打听下来,总是能有个结果。如今见林慎独硬闯,又见了妇人,邵老爷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林慎独到底知道了多少,面上还得舔着笑来应付。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若是这强龙手中有权又有兵,倒也不必把地头蛇放在眼里,何况,邵家虽是大户,到底只是商户,还算不得是临清州的地头蛇。
林慎独的视线落在了邵老爷的身上。
“不知这位是?”林慎独面带笑意,开口问道。
邵老爷微微一顿,瞧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头的妇人,心中来回琢磨,很快便就有了说辞:“这位是吾儿外室,小孩子不懂事,做错了事,惹恼了妻子,小人与内子心疼孩子,又不愿伤了儿媳妇的心,便就将人接到府中,安置了一处院子,不过并未正式进门,邻里们也未曾见过,不知她。”
林慎独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是吗?”
若不是他们昨日亲眼所见妇人对一牌位发泄,又亲耳听见少夫人可怜这位,或许还真被邵老爷这真真假假的说辞给哄骗过去了。可惜的是,他们心中早有疑虑,如今邵老爷的一番说辞,无非是增添了他们对邵家的怀疑罢了。
邵家藏了秘密。
“是,小人家丑,让大人笑话了。”邵老爷忙笑着说。
林慎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却不再开口,视线同一旁的谢池春相交,谢池春微微挑了挑眉,随后很快就接过了话茬:“不知邵老爷可听说过一句话?”
邵老爷有些茫然,视线落在谢池春身上,作为商人,倒没有文人那么讲究男女有别,即便是面对谢池春一个姑娘家,他依旧十分有礼:“请姑娘赐教。”
“纸包不住火。”谢池春面含笑意。
邵老爷微微一顿,露出一丝有些尴尬的笑意:“姑娘何意?”
“邵老爷可还曾听说一词?”谢池春不答,继续问。
邵老爷脸上的笑意已经有些难以维持,可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话头:“请姑娘赐教。”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谢池春的语气不变,脸上仍旧带着和善的笑,而邵老爷的表情已经难以维持,扯着抹不大好看的笑:“小人不明白。”
谢池春低笑了一声,没接话,而是转头望向妇人,开口:“此乃钦差大人,奉皇命南寻,查各地贪官污吏,凡不平、不公之事,皆可受理,先斩后奏。你是何人,是何身份,为何在这邵家后院?”
妇人愣了一下,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脸上悲戚:“民妇本家姓王,闺名单一珍字,三年前受骗嫁入邵家,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你胡说八道什么!”邵老爷当即厉声吼了过来。
林慎独同谢池春都有些讶异,受骗嫁入邵家,这倒是两人未曾想过,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脉络,王珍,邵王氏,应是死者的妻子,不过因为并非心甘情愿,心中恐有怨气,是而才会对那牌位有这些举动。
正在琢磨邵王氏的话,耳边乍然响起了邵老爷的质问声。
“邵老爷好大的气派。”谢池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只一句,就让邵老爷白了脸,忙开口致歉:“小人一时气急,有所失态,望大人见谅。只是这妇人胡言乱语,实在可恨,还请大人明鉴。”
林慎独还没说话,谢池春却偏了偏头,面上带着一派天真地开口:“可我更加相信这位姐姐的话欸。”
邵老爷:“……”
方才还在拿话怼他,现在装出一副天真不懂事的模样来,是不是有些太晚了?邵老爷心里有苦说不出。
林慎独有些无奈地看了谢池春一眼,明知她是故意膈应邵老爷,可落在他的眼里,总觉得分外可爱,若是她能够一直如此,他倒也不在意多偏心她一些。此刻的林慎独,已经完全遗忘了自己当初与谢池春相识时,瞧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时候。
不管是林慎独还是谢池春,既然做出了硬闯的举动,自然要揭开妇人的身份,邵老爷拦不住。如果邵王氏自己不说,他们或许还得想点法子让他们开口,可眼下倒是不用他们再费心了,显然邵王氏心中不愿,对邵家更有怨气,即便被邵老爷一吼,顿了一下,但见邵老爷在谢池春这头吃了瘪,便又来了底气,将她这些年的经历都一一道来,包括也揭开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姓邵,名平生,即便已经二十出头,却无字。他是邵老爷的长子,却从不为人知。
对于死者的身份,尽管林慎独同谢池春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揭开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诧异,大概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邵平生为何从不为人知?只因当时邵夫人怀孕生子时,并不在临清州,而是同邵老爷一道在外。原是长子,夫妻俩自然欢喜,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那孩子一生出来竟不会发声,养了几个月,会哭会笑,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寻过大夫瞧了,说不出什么缘由来。
邵老爷是个爱面子的,如何说出自己的长子竟是个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哑巴,也不知他当时怎么想的,回到临清州后竟是鬼迷心窍地瞒下了此事。邵平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到了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