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臣只要身处人皇大阵之内,玄黄之气护体无法伤人自保却有余,但战神殿前代宗主任风截有过在皇城人皇大阵内击杀朝廷大臣的记录。
战神殿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异数,总能做出一些超越常理之事,战神殿历任宗主更是妖孽,每一任宗主皆是闪耀时空的无双人杰,在人族最黑暗的那段岁月,战神殿一直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休说人族皇朝,连各方异族也对战神殿忌惮三分,那一群热血猛士只要手动长枪一动,脑子就不动了,行事完全不顾忌后果,从下到上,从普通弟子到宗主皆是这个德性。
谁愿意跟这样一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宗门对上?谁不对战神殿忌惮三分?更别说历代宗主的惊艳旷古,真要发起狂来,连当世禁忌存在也得退避一二,不愿与其正面交锋。
谁也不知道昔年任风截是如何破开那名大臣的玄黄之气,只知道战神殿前任宗主有这个能力,谁也不知道战天野是不是也有任风截那样的手段,谁也不敢冒险。
因此这些年来,那人虽然权倾朝野,却不敢明着对战神殿后方人员下手。
只是那人不敢这么做,不代表没人敢这么做!
伟大的理想,炽热的鲜血,为了伟大的理想,世上从不缺乏愿意为此抛头颅洒热血的时代先驱,比方说此时的西田折风。
西田折风此刻正是这么想的,趁着许送目前境界还低,暗中出手灭杀,只要事情做的够隐蔽不留任何痕迹,相信事后战神殿也无计可施,以战天野狂傲的性子如果拿不到确凿证据,想必也不会从南疆赶回皇城。
就算被查出是自己做的,一命抵一命,以自己一命为大人的政治前路扫清障碍也值得。生命之花的最终归途就是凋零,那么在凋零之前做该做的事,便是一种幸福。
青衫中年人察觉到西田折风眼底深处的那缕杀意,皱眉道:“你想做什么?那人虽然修为境界不明,但战斗力绝对不在你之下,况且他是战神殿弟子,你可别自作主张,一切还是上报大人,由大人做主。”
西田折风和青衫中年人片刻之后双双离去,此刻秋山幽静唯留不知名鸟儿清脆婉转的鸣叫之声,清风掠过树林如拂琴般响起节奏动听的天籁,带来远方淡淡的果香,树还是树叶还是叶,仿佛没有任何改变,方才此间发生之事却注定要在皇城掀起一番波澜。
两人离去之后,西田折风又毫无声息地折回,静静埋伏在五百米远处,遥遥监视着两人方才所处位置,他猜测许送并未真的离去,而是静静藏匿在附近等待着意想不到的发现。
这也本是西田折风经常使用的手段之一,戏耍完猎物之后,静静埋伏在远处欣赏猎物的反应本是猎取情报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既然他能想到这一点,许送必然也能想到这一点,至少他认为许送能想到这一点,一旦将许送当成对手,西田折风就绝不会轻视许送。
世家子弟幼秉庭训见识不凡,年轻之时也许会狂妄但绝不会轻视怠慢对手,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尊重对手就等于尊重自己,这是西田家训。
此刻他就藏匿在五百米开外等着许送现身,如果许送要在这个皇城继续走下去,或者说有资格在这个皇城继续走下去,应该能想到这一点,许送既然能想到这一点,此时应该就在附近。
西田折风决定使用反追踪手段,只是不知道许送用了何种藏匿神通他居然无法发现,心想战神殿素来神奇,会一些世人不知的奇异之术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西田折风所料不错,许送不但就在附近,甚至就在青衫中年人刚才所在的那棵大树底下,许送盘膝静静坐在树旁的一块山石上,收敛心神运转传自李教授的龟息大法,呼吸心跳均已暂时停止,体温都已接近空气温度,外表生机断绝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林间枝叶茂密视线完全无法穿透,西田折风虽料到许送应该就在附近,哪料到许送竟胆大至此,就坐在原地地上,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就是眼前的三尺之地,最容易不被珍惜的人就是眼前之人,这是所有生命共同的弱点,许送深谙其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虽然不会一直有效,此刻却是有效的。
似龟息大法这等藏匿之术到了境界高深可以开辟虚空之后自然无用,但此刻却无异于神技。
青龙两眼发光,在许送心灵深处叽叽歪歪个不停:“看不出你境界虽低,稀奇古怪的能耐倒真是不少,这种令心跳呼吸暂时停止的心法是哪学的?”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许送有点无语,想让这货安静几分钟实在是无比艰难,许送从没想过这辈子最难做的事情居然是让这货闭嘴。
“不能!”青龙义正言辞的拒绝:“那两货都走这么久,该听的你也听到了,还跟个石头一样待在这里装死人有啥意思?”
“刚才那个年轻人一定是假意离去,此刻正躲在远处盯着这里。”
青龙显然被吓了一跳;“你们人类的弯弯绕绕还真是多,大不了出去跟他战一场,本龙在此何惧之有?”
许送声音之中充满了鄙视:“此人境界远在我之上,送上去挨揍这种事你喜欢我可不喜欢。”
许送这一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青龙在戒指内气得跳了起来:“啥叫我喜欢送上去挨揍?他已经对你起了杀机,你却不想伤他是你自己傻,怪谁?”
许送在心灵深处叹了口气:“这人身上有种我熟悉的味道,你没进过军队当然不会懂军人铁血战场狼烟这些东西。”
青龙沉默,他的确不懂这些东西,他也不需要懂这些东西,四大龙族超然于世外,从无战事,除了无休止的内斗,青龙无需懂这些玩意,再说这些玩意有漂亮小沙尼重要吗?
“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青龙问道。
“让他先走,他不走我怎么走?”许送一点不急。
“他?他在哪里?你不是真以为他在附近吧?”
“至少有八成把握!”说不出原因,或许是西田折风出自这个世界的军侯世家,许送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军人出身,两人血脉深处都有一种叫军魂的东西。
青龙明显不信:“是不是那人一天不出来你就一直待着,别忘了你还要去眠风书院过通试。”
许送在心灵深处轻笑道:“你放心,我固然无法等太久,他更等不了,听命于人自由行动的时间能有多长?”
许送所料一点不假,西田折风的确无法等久,一个令后始终不见许送出现,心中开始不确定起来,也许对方根本没自己所料那样机敏,或许早已走了呢?
论追踪和反追踪的技巧经验,一个一直处在安全无虞的皇城,一个曾经周游于世界各国之间,生死系于一发间拼杀出一条血路,西田折风和许送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西田折风否定了心中猜想,也许是自己把许送估得太高了,心念动处身形化成空中一条流线迅速远去。
许送立身而起,静静注视着空中那道流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那人修为境界远高于自己,自己无法判断出对方是什么境界,但论各种间谍手段却无异于一个小菜鸟,跟许送这种曾经周旋于世界各国的军情精英相比,确实差远了。
青山绿水畔,古朴小亭中。
黑须老人和圆脸老人各执黑白棋子于纵横格子世界间厮杀正欢,青衫中年人和西田折风静静立于亭外阳光下,老人只不过轻轻挥手示意等他们棋局结束再谈,两人便恭恭敬敬地站着,纹丝不动犹如两座石头雕像。
黑须老人明显占了一丝上风,神情略轻松执子道:“那李先生真是个旷世奇才,这棋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只有黑白二色棋子,纵横两种棋路,然变化之多实非人力可以穷其尽!”
圆脸老人执手苦思,但觉棋盘之中变幻之繁复生生不息,任何一种变化都可延伸出无数种变化生生不息无穷无尽,此刻他棋子已快被对方困死,脑中盘算着数种解救之法,然深思之后每一种解法最终还是要落入对方早已布好的包围圈中。
沉默半晌之后长叹一声,弃子认输:“李先生所创这棋,我也专研二十年了,仍然难解奥义,此人之才实是惊天动地可泣鬼神。”
两人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目中看出了惊叹之意,世上本无此种棋法,三十多年之前李先生一人一剑飘然而至皇城,才学动京华,独步云霄上,同时带来黑白双子棋法。
两人对视一眼后,圆脸老人目光落在青衫中年人和西田折风身上,从中看出了一丝狼狈,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语带询问:“事情可有变故?”
青衫中年人和西田折风双双上前,将所发生之事详细禀报了一遍,两位老人听后的反应却大出他们的意料。
圆脸老人连连点头,满脸欣慰:“故人之徒,风采本该如此。”
黑须老人也连连点头:“如此风采方不辱战天野那匹夫之名,倘若他与你我政见一致,便是世上最美之事!”
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倘若战天野与他们二人政见一致,挥军南下扩张人族领地,何人能挡?
他们也着实想不通以战天野的惊才绝艳,阅历眼界怎会看不透这一层。
黑须老人挥手道:“今日第二个正午时分,便是那许送过通试之时,你们二人也不防去见识一下,我们也实在想知道这小子修行天赋如此诡异莫测,诗词文才治国安邦之学如何?”
西田折风震惊道:“两位大人也要去通试现场?”
圆脸老人道:“新雨传来消息,那李先生也会光临现场,但不会担任主试官,主试官将由新雨亲自担任,如此热闹的场面难得一见,我们自然也是要去看看的,人老了就喜欢热闹,特别是那个爱惹事的朋友离开皇城之后。”
圆脸老人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落寞惆怅之意,他口中那个爱惹事的朋友自然就是战天野,岁月沉淀,故人或逝去或远去再难相见,荣华富贵位极人臣又如何,哪及得上当年与战天野一起战斗的岁月风华。
他们心中其实矛盾之极,一方面要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必然要压制许送,一方面眼见故人的弟子越来越出色,心中非但没有一丝恼意,反而欣慰不已,战天野的弟子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弟子?
“你两人去安排一下,咱们也去凑一下热闹,顺便也拜访一下那位李先生,此人行踪飘渺,难得这会正好回到皇城,不知何时又会去云游四方。”
“是!”青衫中年人和西田折风带着震惊的神情退了下去,那位诗酒风流的李先生他们也很想见见。
数十年前初到皇城便惊动天听,连当今陛下也连发召令想见那位先生一面,奈何那人潇洒之极竟是全然不把皇帝陛下的召令放在眼里,最后却与两位大人一见如故,在两位大人的极力邀请之下勉强担任了眠风书院的客卿院长,想不到许送进眠风书院过通试竟然连那位李先生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