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隔壁”，林一尘说了一句，顿了顿似是在组织措辞，“声音传过来了，小七七醒了。”
意思是，梁家的争吵声大，吵醒了小七七？
姜书瑶脑子里忽的闪出一个点，“小七七呢？”
那么小的孩子，该不会是被放在家里了吧？
“小区里有托儿所。”林一尘淡淡的说了一句，拧开保温杯舀了一碗汤递给她。
其实，还是那个小家伙让他过来帮忙的，只是因为看见他的小伙伴姐姐哭了。
姜书瑶点点没说话，伸手接过排骨汤。
大半夜的，小七七不排斥去托儿所，看来是很熟了。
“你要喝吗？”姜书瑶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匙，嘴唇经过汤的浸润而湿漉漉的。
林一尘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你喝吧。”
姜书瑶也没强求，低头继续喝汤。
味道说不上有多好，但是在这么冷的气温下能喝一碗热汤，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住院费多少钱？我微信转你。”姜书瑶起身，把空碗放在桌上打算一会儿去洗。
林一尘却是拧开了保温杯又舀了一碗汤。
姜书瑶看着他的动作赶忙阻止，“我不喝了。”
林一尘抬头看她一眼，眉眼依旧温润，骨节分明的手拧好杯盖，“……是给我倒的。”
他用着她用过的碗和汤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的不对劲，姜书瑶却是感觉一张脸要烧起来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究？！
姜书瑶抬眼瞪她，脸上红扑扑的，“算钱！”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自己浑然不觉的娇气。
“不用了，没多少。”林一尘喝汤的间隙说了一句。
梁岁岁提着暖壶进来时，视线在两人身上打量几番，默默地把暖壶放到一边。
说不上哪里，但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姜书瑶给梁岁岁也舀了一碗汤，“坐那儿喝。”下巴点了点床对面的椅子。
林一尘一碗汤刚喝完，还不等放下碗就听她催促道：“喝完就先回去吧，小七七还小，离不开人。”
林一尘盯着她看，似是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病房的门忽的被轻轻推开，梁国生看见病房里的几人时，脚步顿了顿，后又状似自然的进来关上了门。
“林先生，今天谢谢你了。”梁国生面带客气的道谢。
林一尘回以同款的客气，“不客气。”
他说着，转身看向姜书瑶，“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的。”
两相对比，亲疏立现。
姜书瑶也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只除了屁股像是黏在了椅子上似的，没有想要动一下的意思。
梁国生语带询问，“瑶瑶，你送送林先生吧。”
姜书瑶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眼里分明写着几个字——要我送吗？
林一尘唇角勾起，“外面风大，你别出去了。”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姜书瑶心里竟是生出几分不舍。
很奇怪，但是很清晰。
姜奶奶醒来时是半夜三点，病房里一片寂静。
姜书瑶一转头就看见病床上的人看着她。
那双眼，眼角已满是皱纹，满是眼里却含着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看见孙女的心疼。
姜书瑶不知道她在心疼她什么，但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别哭，哭了都看不清我了，我在这儿的。”
她说着，从椅子上滑下来，蹲在地上，视线与她持平。
“阿瑶，生日快乐。”轻软带着苍老的声音，一开口就惹得她泪目了。
从清平镇到江州，一天只有两趟火车，凌晨三点和下午四点。
在生活节奏快的现在，速度慢的火车几乎快要淡出人们的视野。
清平镇所在的市里前年修了高铁，故而越发没有多少人去坐火车了。
但是她面前的这个老人却是坐了七八个小时的火车来这里，只是想给她过生日。
姜奶奶抬手想要给她擦眼泪，扁着嘴哄她：“阿瑶不哭。”
姜书瑶握住她的手，“不哭了，身上还难受吗？我去喊医生过来再看看好吗？”
姜奶奶握紧她的手，“不难受了，不喊医生。”
年轻人都讳疾忌医，老人更是不喜欢看医生，总觉得会检查出一堆的问题，怎么看都是活不长的那种。
姜书瑶没有再说话，安静的靠着她的手臂。
姜奶奶手指摸了摸她的长发，微微侧头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梁岁岁。
“岁岁怎么在这儿睡，一会儿该着凉了。”
姜书瑶也掖着嗓子：“她担心你。”
趴在桌上的人浑身僵硬，只手臂处的校服上有一小块颜色变深了。
“奶奶没事，把你吓坏了吧。”老人眼神慈爱，满是孺慕之情。
这一瞬，姜书瑶忽然有些怪自己，为什么要过来抢走原主的位置呢？
在原主心里，奶奶是她的支柱，相对应的，在奶奶心里，这个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疼爱的小孩儿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医生刚刚说了，要你平心静气的，可不能再这样动气了。”姜书瑶重复着医生刚刚的话，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姜奶奶点了点头，“知道。”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想了好多。
万一她醒不过来，她的大孙女该怎么办呀？
爹妈靠不上，兄弟姐妹之中也只有一个比她小的妹妹，她要是撒手人寰了，她连个商量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姜书瑶蹭了蹭她的手臂，小声问：“我爸在外面，要我喊他进来吗？”
病房的空间没有多大，仅有的两张椅子也被她和梁岁岁占了，梁国生只能在外面的休息椅上凑合一晚上。
老太太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再睡会儿吧，明天再见也一样。”
姜书瑶当真没去喊他，毫无心理负担的趴在床边，“奶奶……”
“在呢，睡吧。”姜奶奶干瘪的手拍拍她的背。
好像是小时候她们在院子里乘凉，姜书瑶趴在她腿上，边说着家常边拍着她的背，没一会儿就会沉沉的睡去。
姜书瑶意识越来越混沌，一阵光怪陆离的光之后，意识回到了幼时的那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