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树身量很高,又瘦又干,跟个干枯的竹竿似的,偏偏背脊佝偻得厉害,冲人打招呼时就跟要鞠躬似的,头顶悬着的灯笼形灰云也跟着一点一晃,隐隐泛着些许桃红。
跟在后面的妇人是季秋洁的娘万氏,同样的枯瘦,但她个子矮身板薄,此时板着脸皱着眉,站季夏树身边跟个树皮做的拐杖似的。
杨小妙打量一眼,视线落在万氏头顶。
万氏头上包着青蓝色的头巾,额前露出来的头发枯黄稀少,但,她包在头巾下的发髻却比头顶高出半个头,看形状又圆又鼓,而上方悬着的云团不仅漆黑如墨,还张牙舞爪如鬼爪。
正看着,后肩被人戳了戳,杨小妙才回神。
戳她的是徐家琅,看到她转头,他冲前面的季夏树夫妻抬了抬下巴。
“小妙。”
季夏树脸色很不好,他刚进来就道歉了,可杨小妙跟傻子一样盯着万氏看,没办法,他只能再说一次。
“我家秋洁怀了娃,心思重,压力大,脾气难免不好,平时,她可是连虫子都不敢踩死的人,那天对你动手,肯定是一时想岔了,你别往心里去。”
“一时想岔了就能杀人?”杨小妙不喜欢这样的道歉词,想也不想的开口,“那我现在杀了你,再去跟她说不要往心里去可以吗?”
“……”季夏树顿时黑了脸。
村里人现在都说杨十三不开口是怕泄天机早死,以他看,分明是开口太阴损,杨大他们才不得不让她闭嘴。
“那天,我家秋洁也差点没了孩子的。”万氏在旁边低低的接了一句,川字形的眉头拧得又多了几条竖纹,法令纹也更加的深刻。
“那天破了的是猪尿泡,不是她肚子里的女儿。”杨小妙认真的纠正。
“呸呸呸!我家秋洁怀的是徐家独苗苗,郎中确诊过的,你少咒她!”万氏脸色大变,随着她瞪圆了眼,头上的云团竟也随着舞动了起来,飘散出来的丝丝黑气,像活物一样直扑杨小妙面门。
杨小妙想也不想,抬手捏了个诀弹出一丝灵力,将它反弹回去。
黑气撞回云团里,整片黑云都震荡了起来,黑云中隐隐有东西左突右撞的想要冲出来。
“啊!”万氏尖叫着抱头倒地,痛苦得直打滚,原本拿在手里要做赔礼的几枚野鸟蛋全摔了,蛋黄蛋液沾着泥粘了她一身。
她的尖叫掩盖住了一个短促凄利的叫声。
杨小妙听到了,徐家琅也听到了,只是他没杨小妙的本事,看不到万氏头上的黑气,所以只是疑惑的盯住了万氏抱着的那个鼓包。
“孩他娘,你怎么了?”季夏树吓了一大跳,忙弯腰去拉万氏。
“啊!!!”
万氏不管不顾的尖叫打滚,双手紧抠着头顶的鼓包,一会儿的功夫不仅脸色惨白泛青,还不时的翻白眼吐白沫。
季夏树想扶人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只好佝偻着腰,她滚到哪边他跟哪边的来回跑,嘴里惊慌的问着怎么了。
徐家琅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杨小妙。
她刚才没碰到万氏,但他确定她动手了。
杨小妙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对了一眼,又面不改色的转回去看戏,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