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京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靠在床头，尽量不说话了。
陆云京走到我面前，咬了咬下唇：“叶姐姐，我错了。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我哥吗？”
我目光复杂看着面前稚气的一张脸：“云京，你真的长大了好多。”
他愣住。
我比划了下：“从前你就这么小，还胖乎乎的。没想到一蹿就这快一米八了。”
陆云京立刻反驳：“我已经一米七八了……”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他低头：“叶姐姐，真的不能和我哥和好了吗？”
他眼巴巴看着我。
我眼前一阵模糊，多年前那个小屁孩也是这么看着我。
他圆溜溜的眼睛可真好看，整天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陪我玩。我们玩荡秋千……玩球……”
是什么时候他突然变了呢？
那个黏人的小屁孩是什么时候用厌恶的眼神盯着我，说我“你这个疯女人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叶婉，我知道你就是为了钱。你看你把我哥害的！我哥本来和姣姣姐是一对的。”
“叶婉，你这个疯女人，你又想干什么？”
“……”
我自嘲笑了笑：“云京，你回去吧。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陆云京突然暴怒了。
他狠狠甩开我的手，像一头小豹子似的朝我龇牙咧嘴：“叶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哥搞成那样你就不管了？你到底要折磨我哥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
他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甚至手挥舞起来。
我在诧异过后反而平静下来。
陆云京发泄内心不满也就大概两分钟。不过两分钟里我听到了他所有的心声。
他不明白我为什么疯狂追求他哥陆云州七年，吵闹了七年后就突然不爱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要提离婚。他更不明白，明明他哥陆云州已经表现后悔了，我还是不肯原谅。
他觉得我一开始就是找茬，就是为了得到陆太太的名号。
他认为我当上了陆太太后又开始作妖，不珍惜了。
所以从头到尾，他哥哥陆云州就是那个倒霉的受害者，而我是那个永远不肯消停的始作俑者。
我问：“你说完了吗？”
陆云京愣住：“你说什么？”
我冷淡重复：“你说完了吗？”
陆云京泄气：“我说完了，你……”
我指了指桌子上的补品：“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吧，我不需要的。”
陆云京：“你！——”
他似乎感觉到了羞辱：“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来求你的？”
我反问：“难道不是吗？难道你是来关心我的身体吗？”
陆云京被我问住了。
他毕竟才十四岁，没有成年人的圆滑世故。
他的脸开始涨红，羞愧，尴尬，还有懊悔。
“我……我的确是来看你的……我来了好几趟了，护士不让我进来。”陆云京结结巴巴解释，没了刚才的火气，“我是真的……有点担心你。可是……”
我看着他稚气没脱的脸，问：“你来看我，你哥知道吗？”
陆云京摇了摇头。
我心中松了口气——这个孩子还不算无药可救。
他只是习惯了站在他哥哥的立场维护而已。
我吐出一口气：“云京，我记得你很讨厌我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陆云京吃惊抬起头：“我没有……我……”
他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淡淡说：“既然说不出来就不用说了。大人的事，大人解决。和你没有关系。”
陆云京还要说什么，突然病房门口出现一个人。
她一把抓住陆云京，恶狠狠对我说：“叶婉，你闹够了没？把我大儿子折腾成那个样子，现在你又要对云京说什么！”
来人一袭华贵的缎面新中式上衣，下半身是黑色裙子。
年过五旬的身材管理得很好，看起来只有三十五的样子。
我记忆力没有这个人，但从她的话中我猜到了她的身份。
陆云州、陆云京的亲生母亲——陆夫人秦青。
陆夫人厌恶地瞪了我一眼，扯了扯陆云京，呵斥：“你来这里干什么？晦气死了。谁让你来求这个贱女人的？她差点害死你大哥知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我的贵重补品，你……你这个臭小子你竟然拿给这个女人！”
陆夫人一边数落陆云京，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扒拉出来，故意让我看见。
我心中冷笑。
好吧，我高估了陆家的素质。
这种暴发户的嘴脸真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陆云京第一个受不了。他抢过母亲秦青手里的补品，狠狠摔在旁边。
“给了就给了，难道我们家就买不起这些东西吗？你要是舍不得你拿走。我自己重新买一份。”
陆夫人被气坏了。她伸手就去打陆云京：“你个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这是几盒补品的事吗？这女人就是丧门星，你给丧门星送东西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骂一边戳打陆云京。
陆云京身子挺得直挺挺的，丝毫不怕陆夫人的打骂。
但是他不知道，陆夫人这是指桑骂槐。
她看似在骂陆云京，其实每句话都是在很恶毒地骂我，还骂的很难听。
我毫不犹豫按了床头的按钮。
护士很快赶到了。她们吃惊看着病房的两人。
其中一个应该是护士长，赶紧拉开陆夫人：“你是病人的家属吗？怎么能来这里？”
陆夫人哼了一声：“我就是病人的家属。我是她婆婆。怎么？这病房不让人探视？”
她这一招让护士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摆了摆手：“你们带这位小朋友……下去喝饮料吧。我想这位陆夫人应该有话要和我说。”
陆夫人眼里闪过吃惊。她可能没想到我竟然会看破她的心思。
她沉着脸不说话。
护士们应该是对陆云京印象很好，而且看他连续几天提着东西要来看我这才让他进来。
但护士们是没见过陆夫人的，犹豫了一会儿。
我说：“你们放心吧。陆夫人是有身份的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