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太爷没有阻止，当下四名小厮进来抬起洛青沐躺着的板子就往外去。
“哎，哎，干什么，放下我，快放下我，好戏才开始，听到没有？
好，不放下小爷是吧？等小爷腿好了，弄死你们。”
洛青沐梗着脖子叫骂，见几个小厮依旧不理他，便冲走在前面的洛清欢喊了起来。
“洛清欢，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添堵了？你自己不看戏也就罢了，凭什么不让我看？
别走啊，洛清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洛清欢倏的停下脚步看向洛青沐，眸中俱是烦躁。
“再吵一句，现在我就让他们把你丢回祠堂，让大夫人再打断你另一条腿。”
“洛……”
对上洛清欢骤然变冷的眸光，洛青沐识时务的用小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又低声催几个小厮。
“快、快走两步。”
与洛清欢并齐，他才讪笑着，“欢儿，你别生气。
哥不是看大夫人要倒霉，所以才想看看能不能在旁边添把火、加点油。”
“欢儿！”
洛青沐脸上的笑容收敛，“下午哥让舞文叫你过来其实就想与你说一句话。
江秋白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像他那样的贱人，就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你等着，等哥腿好了以后，看哥怎么弄死他。”
听着这没脑子的话，洛清欢压着的火气一点一点又开始往上蹿，转眸就看到洛青沐肥嘟嘟脸上的愤怒。
那愤怒如水，一下浇灭了她心头的火气。
那些都涌到了嗓子眼的骂人的话，一下不知去了哪里。
她收回眸光， 却正巧瞥见后面抬着木板小厮唇角的讥笑。
她眸光微动，又看向洛青沐，“你……真的这样想？”
“当然。”
洛青沐一下来了劲，“你可是我嫡亲的妹妹，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看别人那样欺负你？
弄死他都是轻的，小爷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
“那礼物呢？”
洛清欢打断了洛青沐的豪言壮语。
“礼物？”洛青沐一下愣住，“什么礼物？”
洛清欢轻哼了一声，别过了头，抬腿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你出门这么久，回来什么礼物都没给我带，还说对我好？骗子！”
“谁说没带？带了，必须带呀。”
洛青沐眼珠儿一转，“就在我院里，等我腿好了，就给你送来。”
“真的？”
洛青沐望着夜色中亮如星辰的明眸，一下一下点着头。
“必须真的呀，还带了很多呢，保证你都喜欢。”
“谢谢哥。”
这一声哥瞬间让洛青沐神清气爽，“谢什么，这都是……”
“一会我就让枕月和舞文去拿。”
洛青沐僵住，“我那太乱，舞文他不一定能找到。”
“不是一大堆礼物吗？”洛清欢狐疑。
“是，是啊！”洛青沐僵着脸道。
“那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再说，你东西不都一直是舞文帮你收着吗？就这么说定了……”
一到梅子苑，也不顾夜色已深，洛清欢便让枕月和舞文去了沐风轩。
没多久，两人就搬来了大箱子、小匣子一堆的所谓礼物。
“小姐，您不看看都有什么吗？”
枕月一转身，就见洛清欢躺下已是要睡的意思。
洛清欢曲臂支着头，看向那一堆箱子、匣子，“这些，是舞文东拼西凑出来的吧？”
“小姐真厉害。这都猜到了，舞文还不让奴婢与小姐说。”
枕月笑眯眯的将舞文给卖了，“有好几个匣子都落了灰，舞文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他没打开看？”
“没有，估计是奴婢在，他不好意思，就把外边的灰抹了抹。”
洛清欢支着头的手放开，“我困了，这些明日再看吧。”
枕月吹熄了蜡烛退了出去。
一室静谧，唯有浅浅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顺着窗倾泻而入。
要睡了的洛清欢起身，缓步走到那一堆礼物前，随手拿起一个匣子打开。
趴在屋顶的胖月亮偷偷看着洛清欢忙碌，看着祠堂闹哄哄的推来嚷去，一点点从屋顶滑落。
天亮了，近乎喧闹了一夜的洛府却静了下来。
众人不知是吵累了，还是猛然想到今日就是紫檀瘿木拍卖的日子，一个个相对无言。
洛清欢却已在晨光中悄悄到了木坊。
云幽只给了三日的时间，药橱现做是不可能了，只能看看家具坊里有没有现成的药橱。
刚绕过印坊，洛清欢就听到压抑的抽泣声。
她眉心微蹙，才抬步，就又听到“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之后又是抽泣声，又是“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是他？
洛清欢放轻了脚步，往假山而去。
就在假山的石洞里，蜷坐着一个瘦巴巴的少年，身上、腿边全是鸡蛋壳。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蛋壳，抬手拿袖子抹一把眼泪，垂头将手里的刻刀对准鸡蛋壳。
一下，又一下，“咔嚓”，鸡蛋壳再次碎掉。
少年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泪，又从一旁拿起一个鸡蛋壳。
“邓初！”
洛清欢唤了一声。
少年抬眸，微微诧异之后，多日来的委屈刹那涌了出来。
“大小姐，你是不是在骗我？这鸡蛋壳根本就不能刻东西。你看，你看……”
他指着自己腿上、身边的鸡蛋壳碎片，抽噎道，“他们都说我是神经病。”
洛清欢白皙的小手伸出，“拿来。”
“什么？”邓初迷糊。
“刻刀，鸡蛋壳。”
邓初忙将自己手里的刻刀递给洛清欢，在她要接的时候倏的又收了回来，在自己的袍子上擦了擦才又递给她。
之后，又挑了一个相对完整的鸡蛋壳递给洛清欢。
洛清欢接过，将鸡蛋壳对着初升的太阳举起。
温柔的阳光将蛋壳照亮。
“虽然都是鸡蛋壳，但如木料一样，每一个也都不一样。所以，你要看仔细了再下刀。”
她瞥了眼愣住的邓初，垂首，鸡蛋壳在她手中快速的转动着，刻刀如笔在蛋壳上勾勾画画。
“发力的是手腕，不是手臂。”
惊呆了的邓初此时才想起站起来细看，一起身，脑袋“砰”的就撞上了洞顶。
他也顾不上疼，猫腰出了洞。
“细节处，发力的是手指。”
洛清欢停手，将刻刀递还邓初，“有没有火折子？”
“有！”
“点着。”
邓初弄亮了火折子，洛清欢将手中的蛋壳罩到了火折子上。
天呢！
邓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