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方子。”
苏掌柜将誊录好的十份方子恭敬奉上。
云幽接过一目十行扫了一遍，递回苏掌柜，走向第一张美人榻。
榻上的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苍白的唇边是一圈胡茬子，原本他留着浓密的山羊胡，可在第一次呕吐之后，苏掌柜便下令将他的胡子全都给剃了。
“在方子中多添一位黄芪，甘草的分量减半，地丁的分量减半。”
他抬步走向第二张美人榻，榻上的是位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身材瘦削，脸色惨白。
“在方子中加一味蝉壳、一味天麻子，去掉鱼腥草。”
他一张美人榻一张美人榻的向后走，没有再次诊脉，每一个人的方子却都进行了调整。
“按方子给他们煎药，先喝上一日再看看。”
苏掌柜一怔，“这样还不能解毒？”
“可以解他们此时此刻的毒。”
但未必能彻底解毒。
乌头大师既然是诚心来找茬，他下的毒又岂会这么简单就解了？他怕这毒一旦减轻就会生出新的变化，所以，要等晚上看看情况变化才能确定最终的方子。
苏掌柜没有再问，转身出去吩咐空青去煎药。
云幽抬手将白果唤来，“昨晚宫中传出的消息呢？”
每晚枕秋都会将宫里以及洛清欢的消息送到白果这里，之后白果将这份消息与皇城其余消息一并送到姑墨给他。
“昨晚宫中没有消息传出。”
感受到云幽如刀的眸光，白果赶忙解释，“所以，今日一大早我便差人去打听，刚刚才传回来消息。
昨夜小皇子病了，所有人都守着小皇子。紫玉姑娘和枕秋姑娘应该也在，所以找不出时间来传消息。”
此刻凤阳宫中，一夜未眠的孝贞帝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愤怒的瞪着地上跪了一地的太医，“怎么都不说话了？小皇子究竟得的什么病？一晚上了，你们不要告诉朕，你们没有诊出来。”
孝贞帝的声音透着疲惫与隐隐的怒意。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一个个又如鹌鹑般将脑袋垂了下去。
小皇子哪是得的病？明明是中毒了。
他们第一眼便看出来了，只是不敢说。
敢对宫中唯一的皇嗣下毒，这肯定是哪位娘娘的手笔。若孝贞帝是个明君，他们说就说了，反正又不是他们给小皇子下的毒，没什么好怕的。
可关键问题是孝贞帝不是个明君。他生性多疑，耳朵根子软，又好面子。他们前脚说了此事，后脚孝贞帝被那位娘娘一蛊惑，他们就可能被灭口，或是变成凶手。
“宋太医！你说！”
见太医们恨不得将脑袋扎进地板里，孝贞帝忍不住开始点名。
宋太医低垂着头，战战兢兢道，“微臣才疏学浅，只能看出小皇子病情凶险，却看不出是什么病症。乌头大师医术高明，皇上不如问问他。”
“齐太医！你说！”孝贞帝转眸看向头发、胡须皆白的齐太医。
“老臣……”齐太医抖了抖，眼睛一翻，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孝贞帝的脸一下黑了，“一群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
众人瑟瑟发抖，脑袋垂得更低了。
“乌头大师！你怎么看？”
孝贞帝无奈看向乌头大师。
“回皇上的话，小皇子不是生病，是中毒了。这么浅显的中毒症状，不但我能看的出来，诸位太医一定也瞧出来了。”
乌头大师毫无顾忌，“不过小皇子身子本就孱弱，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这忽然又中了毒，虽然我与诸位太医都尽心为小皇子解毒了，但对小皇子的身体还是造成了损害。
只怕日后小皇子是风一吹就倒，多吃一口饭就吐，多走一步路就喘。”
孝贞帝回眸看向身后婴儿床上躺着的小婴儿，一夜的功夫，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就瘪了下去，就变成了一个病秧子。
他转眸看假装自己是鹌鹑的太医们，“小皇子的身子不能调理吗？”
太医瑟瑟发抖，谁也不说话。
“这已经是调理过后的结果了。”
乌头大师毫无畏惧，还生怕孝贞帝不够恼火，继续坦诚道，“若是不好好调理，小皇子怕是活不过三岁。昨夜若不是皇后娘娘心血来潮，坚持要看小皇子，发现的及时，此刻小皇子怕已经死了。”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下巴高高扬起，“依本宫看啊，就是有人不想小皇子好，不想皇上好。小皇子在本宫那养的好好的，偏偏有人不甘心，要抢。结果呢？现在出事了吧？”
孝贞帝厌恶的看了眼皇后，你闭嘴吧！
皇后才不怕他，“怎么着？皇上觉得本宫说的不对？你觉得不对也没用，事实就摆在这。皇上有瞪眼的精神，还不如好好查一查是谁给小皇子下的毒？
若是不将这人抓出来，下一个中毒的说不定就是皇上你呦。”
皇后笑得不怀好意。
孝贞帝恨得牙根痒痒，乌头大师垂手，“皇上！我以为当务之急也是找到这个下毒之人，不然就算我们医术高明，小皇子也招架不住再被下一次毒。”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一只米粒大小的小虫子从他袖口爬出，纤细的腿极快的划动着，很快就爬到了一只双色缎孔雀线芙蓉软底绣鞋旁。
小虫子纤细的腿一抬扒拉着绣鞋就要继续往上爬，一个锋利的爪子一把将它拈起，往嘴里一丢，紫电嗖的又蹿到洛清欢腿上。
嘎嘣！
嘎嘣！
这声音虽然细微，洛清欢却听的真切，不由垂眸看向腿上眯着眼睛的紫电，“你这是吃什么呢？枕月偷偷给你焙了黄豆？”
紫电小脑袋摇了摇，爪子向两边扒拉了扒拉，模仿了一下小虫子爬行的动作，然后往嘴上一拍，满意的眯了眯小眼睛。
洛清欢虽没看明白它吃了什么，却知道是它自己抓了东西吃，想要叮嘱它不要乱吃，猛然想起越是有毒的东西紫电越喜欢，心思一动，眸光不由转向乌头大师。
乌头大师看不到后面发生的小插曲，却感到了心口一痛，心中咒骂一声，该死的，谁踩了他的小可爱？
他不着痕迹抖了抖衣袖，又一只小虫子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