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来人啊！”
姜老太爷惊叫。
不怪他慌，任谁一睁眼，看到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都得慌。
这刀要是再斜一点，若他睡觉不老实，头再偏一点，这会他可就看不见这把长刀，而是要任由别人看他咕噜噜滚动的脑袋了。
姜老太爷心有余悸的望着长刀，还未回神，周边就响起了如下饺子一般的尖叫声，“啊！啊！”
长短不一，响彻云霄。
“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姜老太爷怒目瞪向声音来源处，惊得将规矩二字都给卡住了。
他一眼便看到了几十个小厮，几十个婆子，几十个婢女，小厮只着短裤，婆子、婢女只着里衣。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一群人一共三种表情，目瞪口呆，捂脸尖叫，一脸鄙夷。
他有什么不对吗？
姜老太爷缓缓低头，“啊啊啊——”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羞耻的晕过去，他竟然是光着的，还不如小厮，连条短裤都没有。
他终于明白捂脸，鄙夷是几个意思了。
“啊——不要脸的老色胚！”
又一声尖叫响起，一条腿猛的出踹来，直接将姜老太爷踹倒在地。
“老太爷！”
下人们本能惊叫，之后又是一阵“啊啊啊”的尖叫。
原因无他，勇猛的踹了姜老太爷的姜耀也是光溜溜的啥都没有。
在这连绵不绝的尖叫声中，姜耀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了，一手捂着重要部位，一手捂着自己眼睛，将大白屁股对着一众下人，“看什么看，还不快给大爷拿衣服？”
“老爷，没有衣服！”小厮老实道。
“蠢货！把你的先拿给我。”姜耀不耐。
“不、不行。”小厮拒绝。
他若脱了，岂不是他就变成光溜溜的了？
“你……”
姜耀正要破口大骂，又被姜老太爷的惊叫声打断，捂着眼睛的手垂下，顺着姜老太爷的眸光看去，不由也发出一声惨叫。
为啥他一眼能看到村头的那棵歪脖子枣树？还有那一群扛着锄头、挽着裤脚的泥腿子？
“老太爷，老爷，咱们院墙没了。”
一婆子惊诧的声音为两人解了惑，也捅了马蜂窝。
“不止院墙，我们住的后罩房也没了。”
“还后罩房，眼瞎啊，没看到西院整个没了吗？”
“主院也没了。”
“翠竹轩也没了。”
“看呀，观景阁也没了。”
“前院也没了。”
“外衫也没了。”
“老太爷的头发也没了。”
“老爷的头发也没了。”
“眼瞎啊，不止头发，是老太爷与老爷所有的毛发都没了，上面的下面的，都没了。”
……
姜老太爷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没了没了，你们就说还有啥？”
姜耀一边咒骂，一边上前掐了一把姜老太爷的人中。
“花园还在。”
“对，蔷薇花也在。”
“美人蕉也在。”
姜老太爷就在这报花名中幽幽转醒，之后恨不得自己再次昏死过去，却也不敢昏死过去，顺手指了十几名小厮，将他与儿子姜耀团团围在正中，暂时遮羞。
“你们去，问那些村民买几件衣服。”
“我可不穿那些泥腿子的臭衣服。”姜耀不干。
“老爷，没银子。”
一名小厮泼冷水。你不穿，你还没钱买呢。
“拿、拿……”姜老太爷拿了半天，啥也没拿出来，这宅子除了他们身旁还开着的几朵花，那真是啥都没有了，就连婢女耳朵上戴着的银丁香也都没了。
“先借，以后我们会十倍、百倍给他们银子的。”
姜老太爷羞愤道。
几名小厮应声穿着短裤跑走，一刻钟之后一人背着一个包袱过来，在两人面前摊开，“老太爷！老爷！你们挑一挑。”
挑？
有啥挑的？
里面最好的一件衣服，是五成新没有补丁的，可这衣服又短又小，无论老太爷还是姜耀都穿不上。
最后，两人只能勉强从里面选了两身补丁少一点的衣服，剩下的小厮、婢女们分了分，勉强算是蔽体。
“走！去看库房！”
姜老太爷心里惴惴不安，整个宅子都遭了殃，库房会不会保不住？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姜老太爷强行安慰自己。他已经在花园这里顾布迷阵，可花园这里完好无损，说明这些拆房子的人根本就不懂奇门阵法之术。库房一定不会……
主院的那个大坑仿若裂开的大嘴在嘲笑姜老太爷的天真。
“这……”姜老太爷望着大坑，坑里一地的名贵碎瓷片、敞口的、空荡荡的樟木箱无一例外都在证明这就是姜家的库房。
“老太爷，书房的小库房也空了。”
有小厮回禀。
姜耀目瞪口呆，也顾不得嫌弃自己身上的衣衫有怪味了，“这谁干的？是谁？”
“这看起来，和当初去叶家、谷家闹腾的是一伙人。”一个大胆的小厮出声。
“那伙人是谁？”
姜耀倏的转眸看向姜老太爷，“爹，咱们不是在花园弄了一个假的库房吗？他怎么没有去假的？”
姜老太爷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姜耀，在看到他那颗在太阳光下亮闪闪的光头时，心底忽然泛起一丝悔意。
若当初，他与梁舒娴要死要活的时候，他便将他送入空门，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或者，在前些日子知道他又看上了梁梓珍的时候，他便将他送入空门，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爹！你说话啊，看我干吗？再看我……”
“啪！”
姜老太爷抬手给了姜耀一巴掌，“孽障！姜家，完了！被你嚯嚯完了！”
“爹，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是我呢？谁又不知道……”
“你以为是谁对叶家、对谷家动的手，洛清欢！这不，你才想要她的命，她就报复来了。”
姜老太爷死气沉沉道。
“他娘的，我去宰了那小贱人！”姜耀怒火熊熊。
“去！现在就去！”
姜老太爷抬手指向村头，“还宰了别人，摸摸你那光头，人家想要你的命，十条都不够。”
“我……”
姜耀还要在说什么，姜老太爷腿一软跪了下来。
“老太爷！”
众人惊呼。
姜老太爷摆摆手，“姜耀留下，其余人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