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竹叶的间隙倾泻在竹林边的两人身上。
钱大夫一手翻着药典，一手揪着头发，药典翻了大半，花白的头发被揪成鸟窝。
舞文跪坐在他身后，为他打着扇，时不时将脑袋凑过去，瞄几眼药典上写的字，又看看不断有哀嚎声传出的竹屋，满脸欲言又止。
听到脚步声，舞文回头望去，一看是洛清欢，忙起身迎了过去。
“大小姐！”
他看向洛清欢身后的洛思仁，眸子一下亮了，“二老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子若是知道您回来，肯定高兴。”
“他怎么样？”
洛思仁问着，眸光却已落向竹屋。
“又发作了。”舞文声音涩涩，“二老爷，要不您过会再来？”
“自家侄子，我还怕他吓着我？”洛思仁绕过舞文走向竹屋。
“钱大夫，你这是……”
洛清欢狐疑看向他顶着的鸟窝。
钱大夫叹了口气，“老夫有点担心大公子的腿。
他的断腿本就没长好，上次扑老太爷那一下骨头又错开了。
我给他上了夹板，可他发作时不管不顾，不但腿，手腕也差点给弄折。这夹板，我也不敢再用了。”
“意思是说，若是继续戒阿芙蓉，可能大公子的腿会落下残疾？”洛思仁一下就明白了钱大夫的意思。
钱大夫点头，“老夫翻遍药典，也没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要不等公子的腿好了再戒阿芙蓉？”
“不行！现在必须戒！”
洛思仁沉声道，“一个人的腿别说残疾，就算是断了也不可怕。
但一个人若被阿芙蓉控制，那就是生不如死。好好做个人，远比一条腿重要。”
洛清欢赞许的望向洛思仁，还未开口，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已在竹林响起。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沐儿不是你儿子，你巴不得他腿断了成残废吧？”
“大哥！”
洛思仁看向穿过竹林走来的洛思明。
“你这样说话可就伤我的心了？什么话好听，什么话难听，我在外边混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吗？我若不是拿沐儿当自己的孩子，我会说这样的话？”
洛思明“哼哼”两声，明知自己是无理取闹，却还是阴阳怪气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大哥！”洛思仁沉了脸。
“好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也是被洛清依给弄怕了。”
他看了眼洛清欢，别开眸光，走向竹屋，扒着门缝往里瞄了一眼，就吼了起来。
“舞文！你这是怎么照顾公子的？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这般折腾，不瘦才奇怪。瘦点也好，以前他是有些胖了。”洛思仁看向竹屋。
舞文感激的看向洛思仁。
洛思明撇嘴，也看向洛思仁，“你不知道父亲叫你回来是为什么事吗？一回来就跑这里也不去九虹塔看看，你有什么想法了？”
“哥，你自己都说了我没去九虹塔。我还没有见着塔，能怎么想？”
洛思仁有些无语。
“那还愣着做什么？走啊，去九虹塔，我陪你一起。”洛思明大手一挥，替洛思仁做了决定。
“好。”
洛思仁没有拒绝，看向一旁低垂着头的洛清欢，脸上又露出笑意。
“欢儿，沐儿的事，你也别嫉恨你祖父。他那个人啊，心里只有洛家。
为了洛家，别说沐儿，就连他自己的老命，他都能豁出去。
你放心，一会见着他，我会好好说说他的。”
“多谢二叔。”洛清欢略略沉吟，“九虹塔我也去过，很有意思。”
洛思仁瞬间领悟，“那等二叔回来，找你好好聊聊。”
洛思明狐疑的眸光在洛清欢与洛思仁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沉着脸看向洛清欢。
“欢儿，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我可才是你父亲。”
“父亲？”
洛清欢轻笑，眸底却是一片寒凉。
“那请问，我的脸被毁之后，你来看过我几次？一次都没有吧？”
她眸光转向竹屋，“我哥腿断之后，你又来看过他几次？今日，是第一次吧。而且，还是顺路的。”
洛思明面皮一僵，“你们不都好好的没事吗？”
“呵！”洛清欢简直要被气笑了，“父亲的意思是说，要等到我们死了再来看我们吗？”
“洛清欢！你怎么说话呢？”洛思明黑了脸。
“好了！”洛思仁推着洛思明转身，“不是我说你，哥，你这做的可真是差点意思，欢儿，沐儿……”
“你看看她那什么样子？”
洛思明挣脱洛思仁的手，回头指着洛清欢，“有一点将我当父亲的意思吗？”
“你也问问自己，有一点父亲的样子没有？自家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洛思仁按下洛思明的手，“不是说去九虹塔吗？不走了？”
“走！”
洛思明转身，洛思仁回首，“欢儿！别往心里去，你爹他是有口无心，他心里是记挂着你们的。”
记挂？
洛清欢嗤笑，她真想问问洛思明，你可知道你的女儿已经死了？
死在了你的冷漠之下。
“大小姐，您别伤心。”舞文见洛清欢一直盯着洛思明、洛思仁离开的方向，不由出声安慰，“大老爷人其实不坏，就是那张嘴……坏了点。”
“不伤心。”
她只是替洛清欢难过。
在洛清欢的记忆中，在她最后的时光里，一直盼着洛思明来看看她，也能像洛思仁那样说一句，欢儿，别怕，有爹在。
可直到她死，也没等来洛思明，更别说一句温暖的话。
“好好照顾公子。”
叮嘱了舞文，洛清欢转身回了梅子苑。
才到门口，枕月就笑嘻嘻的就迎了上来。
“小姐，好消息！田家请的风水师跑了。”
“跑了？”洛清欢诧异。
“嗯。”枕月重重点头，“听说那风水师原本要引水冲塔，可水一来，他又说塔下有毒龙，不能冲！还说什么九虹塔是大凶之地，最后就跑了。”
枕月掰着指头数，“这样，明日就该刘家了。后日，就又能轮到咱们了，正好二老爷也回来……”
枕月一拍额头，“看奴婢这脑子。小姐，有客人。”
她抬手指向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