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卿高坐在堂上,身着墨蓝色绸服,一派庄严。糜仲跪在堂下敬茶行礼。糜卿端起糜仲手中的那杯茶,喝了两口,微微点头:“起来罢。”
糜仲忙站在一边,恭敬地低下头。糜卿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目光搭在叶贞身上,轻声道:“糜鹊,听糜仲说,你近来身体不大爽快?”
叶贞摇头:“小病而已,多谢糜大人挂怀。”
糜卿看了叶贞一会儿,道:“什么糜大人,今后唤我伯父即是。等过了糜家的门,再改口公公。”
叶贞怔了怔,点点头,识趣地唤了声伯父。
糜卿又转向糜仲,沉声道:“我来时,见梅清银号的生意很是红火,怎么?这么长的时日还未了结他们?”
叶贞微微抬起头看着糜卿,原以为只糜仲一人与齐清有仇,没承想糜卿也与齐清他们不甚对付。
这下可糟了。叶贞一想起糜卿那群训练有素的兵,头就突突地疼。
糜仲忙躬身道:“请父亲大人放心,糜仲定会尽快壮大糜家银号,亦会寻法子让齐家破产。”
糜卿摇摇头,正要启唇,忽地瞥了叶贞一眼,他道:“已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小鹊去用些。”
叶贞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她转身缓缓地离开了。在背后的门阖上的刹那,她听见糜卿说了个“齐家与窦家”这半句话,她想侧耳在听,身畔的云溪已开始催促了。
晚间叶贞想着此事,怎么都睡不着,忽地她听到外面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忙翻身下床,溜到堂外探看,但见一队黑衣人正在糜卿门前聚集着,只听糜卿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四下离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贞顿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她忙借着月色跟了过去,但在堂外时,被云溪拦了个正着。
“姑娘晚间不在自己房间休息,做什么去?”云溪低眉恭顺地道,“您还穿的这么单薄,当心着凉。奴婢送您回屋罢。
叶贞反手按住她:“今晚月色正好,容我在外面看上一会儿。”
云溪面露为难,守在叶贞前面,不动也不言。
叶贞又求她:“只看一会儿。”
云溪攥攥手,叹道:“那请姑娘在这儿等奴婢片刻,奴婢去屋内给姑娘取件衣服披上。”
待云溪走入拐角,叶贞立时藏于暗处,躲过四下的守卫,来至前院。刚到前院,她便听到两人说话声。叶贞忙藏到草丛中,借着月色向外张望着。
是糜仲和糜林。
糜仲正给糜林梳头发,轻轻嘱咐她要好生和叶贞相处,不可多加得罪她,引她生病。糜林满脸委屈,嘟囔道:“兄长对那女人太偏心了嘛,反正她也是必死的,你对她这么好有什么用?”
糜仲给糜林梳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他看向门外被风吹的动摇西晃的草丛,轻声道:“眼下那些人大抵已到了齐府,希望今夜进展顺利,能拿下齐清母子的人头。”
叶贞后背一阵阵冒寒,她僵硬地从草丛中向回走,刚走回内堂,碰见了拿着衣服四处找叶贞的云溪。
“姑娘,你去哪里了?奴婢不是让你在原地等着奴婢吗?”
叶贞苍白着一张脸,低眉向回走,云溪忙给她披上衣服,叶贞很快又拉掉了。
到了屋内,叶贞就晕阙在了床上。高烧不止,云溪喂的所有药都吐了出来,只一个晚上,竟有了病危之状。糜仲铁青着一张脸,守在叶贞榻前,冷眼扫着跪在地上的医者。
“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人都救不醒?”
一个郎中哆哆嗦嗦地上前,道:“这位姑娘身体底子本就孱弱,这病又来的凶险,她又吃不下药物,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废物。”糜仲攥紧了手,朝糜新沉声道,“糜御医还未来?再去催促!”
糜新忙走出去。不一会儿,糜卿也来了,糜仲忙朝糜卿跪下行礼,道:“父亲大人,小鹊这里多是病气,为了您的尊体着想,还请别进来。”
糜卿站在门外,望了榻上苍白虚弱的叶贞,沉声道:“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病成这副样子?照顾糜鹊的丫鬟是谁?不杖毙还等什么?”
云溪骇得瘫软下来,她爬到糜卿脚下,急忙忙地道:“老爷,姑娘昏阙前念叨着齐清和梅夫人的名字,许是惦念他二人了,之前毕竟他们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让齐清来瞧瞧姑娘,姑娘病就好了。”
到了晚间,叶贞被一阵轻唤唤醒,她微微抬眼,见床前模模糊糊地站着个人,人影重重地,形状却像极了齐清。叶贞陡然来了精神,忙伸手抓住了他。
“姑娘醒了!”云溪欣然地跑出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糜仲等人。
叶贞使劲扯他一把,声音有些嘶哑地唤:“可是齐清?”
齐清点点头,坐到叶贞榻前。
叶贞使劲睁了睁眼睛,见齐清气色尚好,只是头发稍有些蓬乱,她半撑着身体起来,问向齐清:“昨晚安好?”
齐清看了叶贞好一会儿才道:“要不是你这场病,我和我娘怕是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原来昨晚那群黑衣人果然是派去刺杀齐清母子的刺客,齐府虽有所防备,但这群黑衣人极擅长使毒,他们一时没有预防中了招,齐清等人抵抗到天明,末了被他们联合起来捉住了。
正当黑衣人要动手杀他们之际,糜新来此,令他们撤退。还让齐清打扮一番,去糜府一趟。
叶贞听着后背阵阵起冷汗,她抬眼环顾一圈,低声道:“有了这次教训,务必要在毒物上多加防备,明日我配上些解毒丹,你走时一并带上。”
齐清点点头,嘴角不觉勾起。
叶贞瞪他一眼,差一点命都没了,竟还有闲心笑?
“贞儿,听云溪说,你昏睡时还在叫我,可见我在你心里。”齐清痞笑起来,叶贞这些日子见惯了齐清冷凄凄的样子,他如今恢复原状,很有些感慨。
“糜卿的手段比糜仲有过之无不及,你和梅夫人今后小心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