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照常丰盛。丫鬟服侍在两侧,处处帮衬着,让叶贞仍不习惯。
“你们不必动手,我自己来便是。”
“少爷说了,您怀有身孕,不宜操劳。”
“凡是不能过度。若是什么都不做,对孕妇身体状况反倒更不好。”叶贞自丫鬟手中接过汤匙,沉声道,“我是大夫,论这些,比你们清楚。”
叶贞尝了一口腊梅炖豆腐,轻轻点头,抬头朝丫鬟道:“这个做饭的厨子手艺不错,我要见他。”
丫鬟摇头:“少爷说了,您可以在院内做任何事,只是不能见生人。”
叶贞抿紧素唇,不屑道:“这不是你们主子找来的人?难不成还信不过?”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没有回应。
“你家少爷所说的生人,想来是混入府中类似于齐清之流的人,定不包括他特意寻来的几名厨子。”叶贞摩挲着小腹,想了想,沉声道,“若此事不如我意,我诞育孩子想来也会辛苦些。”
丫鬟诧异地瞧着叶贞,不甚明了。
“情绪于病最为干扰。”叶贞觑着碗中散碎的梅花,凉凉地道,“今番被你们主子强制带回,原已心怒,身子早已不适,若再添这事,怕是连药都不想吃了。”
丫鬟暗暗扣紧手掌,亦是无奈。二人关上门,大步走了出去,唤来后院门口的小厮,不情不愿地道:“去回禀少爷,就说叶贞想要见招来的那几个厨子……”
小厮一嘬牙花,摇头道:“老爷正在发怒,少爷在劝呐。我即使去了,也进不去啊!”
“可叶贞急着要见呐!”
小厮转了转眼睛,一拍手掌道:“不就见几个人嘛!你让他见不就得了?再说,那五个厨子是少爷日间寻来的,一定没事。”
叶贞在屋内拨弄着吃食,再等回信。
为多时,门被敲响。叶贞缓步起身,开门相探,但见丫鬟便带着五个厨子侯在外面,跟在人群最末的是文二。
“文二,你且进来,告诉我这道菜怎么做。”
文二微怔,觑了丫鬟一眼,后者不情不愿地点头:“还不快进去?记住,教完后快点出来。”
叶贞折返坐好后,朝文二道:“把门关上。”
文二赶快照办,蹭了蹭额上热汗,站在叶贞身畔。
“日间那莲藕鲫鱼汤不错。也将做法告诉我。我好以后学着做。”
文二唔了一声,点头。
叶贞正欲听,忽地注意到门口贴靠过来的黑影,不屑冷笑,朝门外高声道,“不过是交流吃食罢了,不必这样小心翼翼。若想知道我们说什么,等会儿文二出去后,你们大可以问他。”
门口的黑影消失了。
叶贞收回阴沉的目光,转眼觑着文二,凉凉地道:“还不快说。”
文二点点头,赶忙道:“腊梅炖豆腐很简单,原料只须腊梅花5朵,豆腐适量,熟豆油250克,葱丝、香菜、精盐、胡椒粉各适量……”
叶贞点点头,打开茶盖,伸出修长的食指,蘸了一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继续说,不要停。我只问,你点头摇头便是。”
文二诧异地望着她,心下翻涌滔天,赶忙点头。
“日间的莲藕鲫鱼汤可是你做的?”
文二点点头。
“师从何人?”叶贞想了想,又抹掉重新写,“师父是否是齐清?”
文二脸色陡然一变,低咳一声,讪讪地笑了笑。
叶贞觑着他,心中已明了七八,故又写道:“还是你原本就是齐清?”
文二立在那里,久久没有回应。
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传来丫鬟的声音:“文二,要是教完就快出来。”
文二赶忙应下。
“你到底是不是齐清?”叶贞拧着眉。
文二扣紧手掌,压低声音道:“贞儿,我已寻人拖着糜仲,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来后院。等会儿我的手下到了,我便救你离开。”
叶贞沉沉地看着他。
门外又传来丫鬟的急唤。齐清微微咬牙,蹭了蹭额上的热汗,朝叶贞道:“贞儿,我之前不是故意骗你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此事是后话。”叶贞缓缓起身,过去打开门,沉声道,“你且离开吧。”
齐清赶忙出去了。
叶贞虽不知齐清的计划,却也知道月黑风高才是办事的好时候,故用毕吃食后,合衣卧在榻上,亦为了引起旁人怀疑,早早地熄灭蜡烛,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觑着窗外的情况。
果然到了子时时分,外面传来阵阵急唤,叶贞走到门前,贴耳听了会儿。方才知晓是哪里走水了。
原本失火是极好的逃生条件,但叶贞也不敢冒险,只侯在原地,动都没动。
“坏了!叶姑娘房里走水了!”忽地,听到一声男人的急唤。叶贞一听那声音,便识别出那人是为何人,不觉掩口浅笑一声。
门被推开,齐清戴着面罩,于月色中朝叶贞伸出手:“小娘子,随我走。”
叶贞点头,没有牵齐清的手,率先走出屋内,四下看了看,朝齐清道:“我们走哪条路?”
齐清悬在半空中的手变成拳,他眉眼有些黯然,赶忙追上叶贞,将其打横抱起。
叶贞拧着眉,沉声道:“你……”
“我们的孩子太大了,你带着他走实在不方便。”齐清动了动喉结,可以加重了“我们”一词,希望叶贞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他从前的种种。
然叶贞分毫表情都无,甚至连看都没看他。
齐清深呼一口气,绕过叶贞居住的屋子,大步地跑向院子后面。叶贞日间时来院内溜达时,已将这里的环境都记清楚了。他记得后院压根就没有逃生的地方。
然走到出口处时,叶贞不觉错愕地睁大眼睛。
后院的墙有三人多高,此刻墙两侧正架着两个三人高的云梯。
“好高的梯子。”叶贞自齐清怀中下来,有些打颤,她自来便恐高,如今要爬这么高的梯子,难度之大,堪比登天。
“小娘子,你怕不怕高?”
叶贞摇头,脸色却早早骇得苍白:“齐清,我们快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