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不觉与叶贞相视一笑。叶贞道:“糜仲素来多疑,虽然过去禀告他的是你的心腹丫鬟,但依照他的性情,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发现我与夫人你合作。”她顿了顿,又道,“还是须得尽快筹备罢。”
梅夫人摩挲着手指节,看向平静喝茶的齐清,道:“清儿,叶贞准备审问糜仲了,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齐清慵懒地向座椅后面靠了靠,他算是无奈得很了,原本以为梅夫人和叶贞近些日子屡次吵闹是因为关系不和,没想到二人竟是为了让梅夫人得到糜仲的信任。现下知道娘和妻子是一心的,他开心还来不及,哪有什么想问的。
“在清水镇,糜仲糜林着实做了不少恶事。我和贞儿也将那些证据积累的七七八八,既如此,审问的时候定然可以用上了。”齐清把手搭在叶贞肩膀上,笑眯眯地道,“到时候,贞儿负责审问,我负责打糜仲那厮便是。”
是夜,月明星稀。
糜仲所在的院子几乎没有一刻安生过,把守在院门口的几个守卫无一例外的被糜林打了个鼻青脸肿的。糜林咬着牙根,在此刻再一次揪住一个守卫的衣襟,怒道:“你再不放了我,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守卫冷目觑着糜林,后退一步,沉声道:“我等奉皇上之命看守你二人,若想我放了你们,绝无可能。”
糜林攥紧了手,忍不住咬紧了唇,扬起鞭子便要击向那守卫——
“糜林。”糜仲自昏黄的屋内缓步走了过来,他沉向糜林道,“安生些罢。”
“兄长,他们这可是囚禁啊!”糜林几乎都要哭了。
糜仲怔了怔,片刻脸上便恢复正常,他道:“囚禁又如何?这是皇上的命令。”糜仲确实没有料到,此事皇上竟有所参与,如今谋害叶贞不成,反倒被困在齐府里。糜仲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可恶。”糜仲阖上门时,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只一夜时间,鹿暖便将当初糜仲开银号谋害无辜百姓的认证物证都调了过来,而石头则负责糜仲谋财害命这一块。这些证据每一条都足以将糜仲置之死地。只是当初糜家势大财大,这些证据拿出来,不过像是在一条大河上扔了一小块石子一般,只激起一点小小的涟漪就被糜仲压了下去。
如今却已今时不同于往日,有皇上在背后撑腰,叶贞确实不怕再应付糜仲了。
“糜家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叶明觑着那些证物,沉声道,“我在糜卿手底下做官时,亦从几个同僚那里得知糜卿当官时的所作所为。这父子二人真是狼子野心。”
叶贞正埋头整理着那些证物,闻此摇摇头道:“他二人若无糜太傅在背后撑腰,哪里敢做出此等事情来?依我看,糜太傅才是这些恶事的源头。”说到这里,叶贞忽地意识到齐清成为糜仲的下属,目的是利用职务之便调查糜仲的恶事,而叶明亦是仿照着他,调查糜卿的恶事……
“糜太傅是谁在调查?”
齐清把一卷账目轻轻放在一畔,他揉了揉眼睛,想了想道:“是窦王爷。”
叶贞嘴角微微勾起,既如此,三方夹击,不信他糜家这次还不倒。
这时候,门轻轻扣响。原是梅夫人带着丫鬟将端着参汤缓步走了进来,放在齐清和叶明面前。梅夫人把手搭在齐清肩膀上,轻声道:“此事虽急,却也得注意些身体。”
梅夫人与叶贞冰释,齐清已然和梅夫人除了好大的矛盾。他笑眯眯地应承下来,道:“娘,你安心。”
梅夫人拍了拍齐清的肩膀,她又看向叶贞道:“贞儿,这番李云身死,叶霄受了不小的刺激,你我去瞧瞧他。”
叶贞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晚间有些冷,叶贞走了这一路,手炉由烫到温,她听着梅夫人的种种叮嘱的话,一颗心亦渐渐冷了下来。她知道,梅夫人根本没有死心,换句话说,她还是想让叶贞离开。
叶贞摩挲着手炉,声音带着明显的寂然:“夫人忌惮我是应该的。毕竟齐清身份显赫,而我不过是一个村野之人罢了。为了齐清的前程着想,我也确实不再纠缠他。”
梅夫人偏过头看了叶贞一眼,低声道:“不是让你不再见清儿了,只要清儿能娶浔阳为妻,借此得登皇位。到那时,他贵为大梁皇帝,想要娶多少妃子便可娶多少妃子,你……”
“梅夫人的心意我明白了。”叶贞轻轻点头,她把手炉递给彩云,转而看向梅夫人的眼底,一字压着一字道,“等这些事处理完,我便会隐姓埋名,离开齐清。”
梅夫人微微皱眉,她心道:这个叶贞实在执拗得很,只不过让她稍稍隐忍一些,让齐清娶浔阳为妻罢了。她却铁了心要离开他。
梅夫人忍不住呼出口气。
叶贞进去时,叶霄犹然猩红着眸子,觑着李云曾送给他的金银锁等物什。叶贞默默地过去,把手搭在叶霄肩膀上。
叶霄回头一见叶贞,眼底猩红的越发厉害,他使劲把叶贞的手甩到一旁,怒目视着叶贞道:“你怎么还敢来?”
叶贞顿了顿。
“你杀我娘,是个大坏蛋!”
叶贞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站起身来,道:“我新进学了些甜点,你定然喜欢吃。我去给你做……”
“你也想给我下毒?”叶霄的话越来越毒辣,叶贞别过头去,无奈地勾起了嘴角。梅夫人默默地看着这对姐弟,朝彩云使了个眼色。
彩云忙过去引着叶贞出去喝茶。梅夫人则趁机上前,觑着叶霄道:“叶霄,李云不是她害的,你误会她了。”
叶霄把手堵在耳边。
梅夫人摇摇头,她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倒着茶,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的生意为什么做的这么大?”
叶霄没有吭声。
梅夫人挑了一下眉,她瞧了门外低着头的叶贞一眼,道:“因为我最会看人。有些人心里只顾给旁人着想,没有留一分给自己。这种人,便是叶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