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就诊犹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叶贞拔掉灸针，送走病人，唤下一个来看病时，齐清正在一旁骂他的家丁：“你是傻子？我告诉过你，这白色方块状的药是茯苓，不是白术！用错了，你想药死人？”
“少、少爷，我以为白色的就叫白的。”
齐清踱了一下脚，恼怒：“那小黑叫小黑，怎么不是黑的？”
小黑嘿嘿笑着，朝那家丁道：“好好听着咱少爷的教导，下次再出错，你就等死吧。”
叶贞看着他们，抚了一下额上的热汗，不觉笑了起来。
晚间叶贞清点病历时，眉一直拧着。齐清看着那弯细眉，总想给她捋平了。
“贞儿，哪里不对？”
“有几味药今早用光了。”
齐清嘴角咧开，这原不是什么大事：“我叫小黑他们明天早上山采药便是，明早你正好可以歇一会儿。”
“不是。”叶贞抖落一下最后几张病历，指着那几味药给齐清看，沉声道，“但是这几个病人抓药时，恰恰用上这几味药。病历上显示已抓药，这不对。”
齐清也琢磨出不对来，那几个病人是傍晚时分来这儿看的病，叶贞给他开药单子时，是不知道药已用完的，既如此，他们是如何抓的药？
“我须得去瞧瞧。”叶贞阴沉着一张脸，披上贯穿的一件灰色大髦，拿起伞便要出去。齐清紧跟在她后面。
这条小巷鲜少有灯，长长的还有些泥泞，叶贞走的却很快，齐清唯恐她脚下打滑，死死地挽住她的手，还好叶贞此刻的心放在她的病人身上，没有理会齐清偷偷的越矩行为。
“贞儿，那药大概是我的手下抓的。我们先去问问他们。”
“自然。”叶贞迎着阴沉的烛光，看了齐清一眼，冷冷道：“他们是否学过医？知不知道药错了是会吃死人的？”
齐清怔了怔，垂着头加快了步子。原是让他们过来帮忙的，没承想竟意外出了这种事情。又想到叶贞对病人一贯严谨，如今出事定是触犯了她的逆鳞。
小黑等人租了一间挺大的房子，叶贞进去时，那些人正喝酒划拳。乍一见齐清叶贞，小黑率先上来了，喝的醉醺醺的，嘿嘿笑了笑道：“少爷，少奶奶。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们怎么来了？”
叶贞把病历单拍在桌上，脸色褚红着，沉声道：“谁是你少奶奶！”
小黑恍然睁大眼睛，看了齐清一眼，此刻齐清亦垂着头，满脸愧疚，小黑咽了口口水，忙朝叶贞弯下腰：“叶姑娘，我失言了失言……”
“小黑，我问你，这几味药是你们谁抓的？”
四下的人忙过来看那张病历单，瞧了一会儿，没一个人应承。
齐清看了暴怒的叶贞一眼，低咳一声，朝众人道：“说吧，到底是谁抓错了药。站出来，尽快解决此事，顺便帮我们找找抓错的那几人是谁，我们好去给他们换药。”
还是没人应承。
叶贞扣紧手掌：“这关系到病人的性命，希望你们如实回答。”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来，他垂着细长脖子，扬起手来道：“叶姑娘，药不是我抓的。但我瞧见这几个方子了。”
叶贞皱眉。
那家丁又道：“当时我看着那几个病人自己给自己抓的药。我那时过去还跟他们说了，让他们不能碰药材，可那几个病人都说他们懂药性，知道该抓什么药。”
叶贞赫然一惊。既然懂药，他们定知晓病理，既如此哪里还会找她看病？
齐清亦觉察出此事不妥，忙又问：“你还记不记得那几个人的样子？”
家丁点头。叶贞亦点头，她揉了揉发胀的眉间，蹙眉道：“几人都是得的伤风，我给他们开的药大体上相同。那些人中有一人的样子我觉得熟稔，好似是……”
“医馆馆主。”齐清印证了叶贞的猜测。日间确实太忙了，否则他也不会让穿着破烂的人都进来。
“可恶。”齐清抚着叶贞离开这里，分别去几家医馆取证，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医馆都已关门了。
站在昏暗的灯光里，齐清闷闷地对叶贞道，“贞儿，你有什么看法？”
单凭这些能有什么看法？叶贞缓步向回走，有些无奈道，“他们来我这里抓走几副不对症的药，我原是担心的。但他们本身是医生，想来也不会吃这些个药。既如此，我无顾虑了。”
齐清摇头，他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叶贞开的这个医馆是切切实实损害那些无良医馆的利益，若说那些庸医不恨不使用阴招，齐清死都不信。
“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得小心为上。”齐清拧着眉，“明天一早等医馆开门，我就让那些庸医们交回药来。”
叶贞点头：“今后给人看病时，须得注意些了。这次原是我大意了。”
话音刚落，叶贞猛地弯了腰，咬牙道：“坏小子，又踹我。”
齐清嘴角咧开，顺势把叶贞拢入怀中，一扫甫才的阴沉，嘿嘿笑道：“孩子是不想他娘太累了。”
次日天还没亮，齐清即起床，一想起昨日错药的事，他便心里不安稳。昨晚回来时，他让小黑等人盯着那些庸医，想来现下也应有结果了。
打开门栓，小黑急忙蹿了进来，他眉上还挂着霜，一脸焦急地道：“少爷，您可算出来了！属下在这里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齐清心咯噔一下：“这么急？出事了？”
“出事了！”小黑急得额上直冒热汗，“那几服药吃死人了！”
齐清扣紧手掌，沉声道：“那些庸医死了？”
“不是他们死了，是几个村民死了。属下去晚一步，到那儿的时候正看见他们从村民家里出来，属下进去时，那些村民已经死了。”
小黑说的颠三倒四的，齐清却也意识到此事是有人联合起来害叶贞，他迅速地思量对策：“村民家里的药是我们的对不对？快点派人去清理，务必不能留下一点对叶贞不利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