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嫂子，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当了好几年的邻居了，还没有到你们家串过门，还真的是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微胖女人笑着开了口，说完就伸手将和自己一起过来的其他两个女人拉了进来。
冯奶奶虽然心里面知道她们到这来的目的是什么，却也不好直接将人赶走，只能先把门掩上，客套了几句。
可原本就是打算不挖出来什么东西就不回去的三个人，又怎么可能被她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打发？
其中一个卷发女人径直走到了客厅里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招呼着其余两个人也坐了过去。
皱了一下眉，冯奶奶将门带上，瞅了一眼云若的房间，看她没有出来，心里面才放松了一些。
她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顺手拿过来一个线团卷着，也没有搭理三个人的意思。
她不主动说话，却半点儿也没有影响到那三个人。瘦女人看了胖女人一眼，笑着说道。
“我们也算是这里的老住户了，别人家的事情，不说是了解吧，也都是知道一些的。就只有你们家，我这一年到头都没有看见过一次来人，也不知道孩子爸妈是做什么的，这么忙？”
说完，视线还在房子里面看了一圈，好像是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一般。
“就是说啊，就算是再忙，也不能不管孩子啊。一年年的，把孩子丢给保姆带算是怎么回事？我说话直一些，大嫂心里面不要觉得不舒服，你对孩子的好，我们也是知道的哈。”
话虽如此，说这些话的时候，卷发女人是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冯奶奶，语气也是带着明显的敷衍。
“若若她妈妈工作忙，又是在外地，回不来也是正常的。我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还能让你们那么感兴趣。”
对付这些人，冯奶奶一向是没有什么好脾气，不直接说送客的话，已经算是给她们留了面子了。
“大嫂，这也不是你们家的孩子，你还真维护起来了？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家这孩子是沈家的私生女，孩子妈妈怕是觉得丢脸了，这才那么多年都没有来过一次吧？”
胖女人往前凑了凑身体，就算是看到冯奶奶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也半点儿不在意。
反而，她还觉得，自己从对方的反应里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和你们好像没什么关系。”
冯奶奶将手里面的线团一下子扔到了茶几上面的竹筐里面，将还在探消息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她们是都没有想到，一向看起来脾气那么好的人，还会有发脾气的时候。
“你这是急什么？看来我们算是说对了？这也没什么嘛，沈家到底也算是我们应城的高门了，这孩子被接回去后，可是有的福分享呢。”
斜了冯奶奶一眼，瘦女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对啊对啊，孩子妈妈也是好手段，沈家那位，这些年来都没有什么绯闻，都以为是鹣鲽情深，却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呢。也不知道孩子妈妈长得是什么样子，竟然让沈总都把持不住？”
胖女人递了个眼神给卷发女人，后者笑了笑，也附和了几句。
冯奶奶再也听不下去了，也顾不上什么邻里关系，起身将她们从沙发上拽了起来，然后不顾她们的叫骂，直接将她们扔出了家门。
“我呸！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狐狸精养的一条狗，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人看了！”
胖女人对着紧闭的门翻了个白眼，骂出来后还觉得有些气不过来，抬脚就想门上踹，被还有几分理智的瘦女人拦住了。
“你这么气干什么？她这叫做气急败坏，不是更把这件事落实了吗？有踹门的功夫还不如将这件事都传播传播，也好让大家看看，这一家，是个什么作态。”
“就是就是，反正我是看不下去这种人心安理得地住在我们小区里面。要是让不知道情况的人了解了，还以为我们小区专门出狐狸精呢？”
卷发女人冷笑了一声，和其余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各自回了家。
那边冯奶奶刚关上门，还没走到客厅，就看到云若的房门已经打开了。
小小的女孩就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平素爱笑的脸上现在没有一丝的表情，只有无边的木然。
冯奶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的，小姑娘应该是将她们说的那些话都听到了。
“若若，你过来。”
招了招手，冯奶奶领着女孩到了沙发上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后，顿了几顿，还是决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至于若若怎么看待自己的母亲，那也该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而不是让一些不相干的人，在她的面前搬弄是非。
“你爸爸是沈氏集团的董事长沈盛源，他的夫人叫莫如妍，你是他婚外的孩子。若若，这些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冯奶奶不瞒你。”
摸了摸云若的头，冯奶奶接着说道。
“你妈妈云莹和莫如妍以前是很好的姐妹，后来云莹和你爸爸出了这件事后，她们就决裂了。”
“可能是处于愧疚，你妈妈就独自抚养你，没有让沈家知道你的存在。”
“昨天来家里面的那个男人，是沈家的管家，他来的目的，就是打算接你回沈家。”
具体的细节，她也没有办法得知，只能将自己知道的这一部分讲给云若听。
说到这里，一直一动不动的女孩子抬了一下头。这时冯奶奶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哭了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
“冯奶奶，现在沈家知道了我，是不是因为，妈妈出了什么事情？”
冯奶奶诧异地看了云若一眼，似乎是在吃惊于这个女孩子敏锐地洞察力。
看到云若眼神里面的询问，女人抿了一下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若若，你妈妈她，前几天的时候重病过世了。她在临死前将你托付给了你的父亲，再过几天，你就会和他们一起住了。”
说完，冯奶奶将女孩搂到了自己的怀里面，枯瘦的手在她的头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尽自己所能，安抚着她。
虽然，她知道的，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冯奶奶，为什么，为什么妈妈到死之前都不让我看她一眼？她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是不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见到我？”
低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童声响起，在冯奶奶的耳边炸裂开来。
她张了张嘴，很想回答她一句“不是”，却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发出声音来。
只能将小女孩搂得更加的紧，死死地，像是要嵌到自己的怀里面。
其实，在她的心里面，也是这样想的吧？
在这六年，每一次小姑娘生病到意识模糊叫着“妈妈”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尝试着打电话过去，让小姑娘听听妈妈的声音。
得到的回应，不过是长久的沉默，电话的忙音，还有一笔转账记录。
这些事情，她又如何能够说出口？
小孩子的心一向是敏感的，长长久久的不见已经是一把割肉的刀子了。
冯奶奶又怎么忍心，把那些残忍到揪心的事实说出来，将自己看大的小姑娘伤到体无完肤？
“没事的啊，我们若若不哭了，这些都不是若若的错的。你看，冯奶奶就很喜欢若若啊，没有人讨厌你的，谁会讨厌你呢？”
“是讨厌的。妈妈，爸爸，还有爸爸的妻子，还有我还没有见过的好多好多人。他们，他们都是讨厌我的！”
哪怕年纪还很小，哪怕就连幼儿园都没有上，云若还是明白的，自己的存在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沈家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人会喜欢她？
冯奶奶的眼角渗出来一滴泪，滴落到云若的头发里面，不见一丝的踪影。
“冯奶奶喜欢若若的，若若记住了，冯奶奶永远都是站在若若这一边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单薄的话语，是不是能够让这个女孩稍微有一些被爱的勇气。
又是否，能够在她之后注定波澜横生的人生里面，起到一丝一毫的帮助。
生平第一次，冯奶奶感受到人生中竟然有这样的，力不从心。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偏偏就是一个和云若没有半分关系的保姆，就连提出来让小姑娘跟着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几天后，她被人接走，在一个没有丝毫善意的地方，继续自己的生活。
云若最后是哭睡在冯奶奶的怀里面的。
看着怀里面小女孩两只肿起来的眼睛，红红的鼻尖还有脸上错落交织的泪痕，冯奶奶想要将她先放下来，到卫生间里面拿个湿毛巾给她好好地擦一下脸。
刚一动身，却发现自己的衣服正被小姑娘死死地拽着，她试了试，没有丝毫的办法，在不弄醒她的前提下将衣服抽出来。
无奈的笑了下，冯奶奶抱着小姑娘到了卫生间，很是艰难地将湿毛巾准备好了后，细致地将她的小脸擦干净。
到了睡觉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抽出来自己的衣服，只能把鞋子脱了后，和云若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