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恒的脑袋此时就跟织布机一样，线头是整齐的，但是控制不住那纵横交错的线来来往往。明知不可为，却仍然挣扎着要去做。想着公司要是负债让女儿来背，那情景想都不敢像。猛地倒了酒就往嘴里灌，借着酒胆，把头一沉，就算是答应了。
曲老夫人也伸手倒了杯酒隔着桌子敬明恒，笑着安慰说：“你女儿要是来我们曲家，我肯定是不能让她吃亏的。我又不是旧时代的婆婆，不会虐待媳妇的，以后你女儿有了我们曲家谁还敢欺负她啊！”
曲老夫人这承诺也算是给明恒吃了颗定心丸，不怕明心以后在曲家不好过。本来明恒叫明心回来就是为了这个，昨天听到她回来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这下再不能反悔了。本来也是为了他们姐弟好啊，就怕明心不愿意，以后恨上他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办。索性拿了瓶子就往嘴里灌酒，一步三倒地回去了。
到家一开门就听见明心跟刘妈在说笑的声音，明恒顿时有些后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楼回房睡觉。
明心来看他时，早已睡得糊涂了，就只能听见他嘟嘟地说着什么对不起，为你好之类的。明心哂然一笑，这老爸还跟孩子一样。帮他脱了西装鞋子，再给他盖上被子也回房了。
回到房内，看到床头柜上台灯的花罩子，会心一笑。躺在床上发短信。
“起床了没啊，小可怜？”她拿着手机咬着牙看着罩子呆呆地笑。
突然手机震动，吓了她一跳，看到手机荧幕上闪烁的名字又是咧嘴笑开了。
“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睡啊？我早起了~今天是美女叫的耶~不好意思就起来啦~”
一看到消息手指就不自动地在飞舞起来：“美女呀~谁呀？”
不到一分钟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蓝色荧幕的光映在明心的脸上添了一丝朦胧：“你先找面魔镜，然后问问魔镜谁是天下最漂亮的人，当你看见魔镜显示出来的人，那就是今天早上叫我的美女啦！”
明心捶着柔软的枕头，心里也柔软着，酥酥痒痒的。“不看，我要睡觉了，哼！”
“那好吧，小朋友就是要早点睡觉才对的嘛！快睡吧！”
关了手机，又盯着花罩子看了一会儿才沉沉地睡了。
那灯罩是楚凌送的，上面的布用手工画了两个卡通人，就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一个在房内一个在房外两相遥望。
那时候明心刚出国留学，什么都不明白。到住的地方，还以为是女生寝室，没想到居然是男女混住。一个不小心就撞进门，让正换衣服的楚凌春光外泄。房里房外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不敢动弹。楚凌是习惯了有女生对他的这种搭讪，镇定地穿好衣服赶人。后来才知道明心是真的纯洁，什么都不懂，心思跟小孩一样，由此得了个伴随终生的外号“小朋友”。
自此以后楚凌经常缠着明心，说是自己被看光了，活不了了，得让明心负责。在她身边哀求时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让人看了都不忍心。两人交换外号，楚凌得名“小可怜”。这么一换，就相当于是定情信物，彼此相依相守了四年。
“爸，早啊！”拉开凳子坐在明恒对面，拿起面包涂黄油。
明恒看了眼女儿，试探着问道：“你打算在家了呆几天啊？”
“嗯，我打算明天就回去，公司那边的事也是很多的。”咽下面包喊刘妈也一起吃，然后继续说道，“我是才进公司没多久的，请长假不好。况且我参与的案子很重要，不能缺人。”
明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却在盘算怎么让明心留下来。
“先生，公司打来电话，说是工厂那边的事安排好了，让你尽快去处理一下。”刘妈拿着电话过来打断他们。
一听说工厂的事解决了，明恒顿时高兴得站了起来。转念一想，这恐怕是曲氏总裁曲老夫人做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明心早点嫁过去，而且自己反悔不了。心又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接过电话对明心说：“你先在家呆着，等爸爸处理完公司的事再打电话叫你，咱们爷俩好久没一起说说话了。”想着待会儿还得跟曲老夫人见个面，急匆匆地出门了。
看着父亲这么为公司的事烦心，明心很是心疼年事已高的父亲，既然回来了那就多呆两天吧，也是陪陪他说话。她这时还不知道，一时的犹豫，滋生出日后多少的风波。咫尺天涯，便是这么悄悄的来了。
回到公司，明恒听说曲氏早在昨天就把钱打过来了。今天一早给工厂那边兑钱过去，他们已经放货了。在董事会上也缓和了一大口气，看着董事们个个挺着肚子笑得春光灿烂的，心底不由一酸，这些笑可是自己卖女儿换来的啊。
不敢多想，一从董事会出来就听到秘书说曲老夫人想约见面。
“老夫人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明恒虽然大致猜到了由头，却还是问了。
“呵呵呵，明董工厂那边还好吧？”
明恒心里咯噔一下，僵笑着道谢：“我还没谢过老夫人呢，多谢老夫人了。要不是您这么快就借款，工厂那边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呵呵呵，那就好。我现在是想跟你讨论一下两个孩子的婚礼问题，明董你是怎么想的？”曲老夫人悠闲地倒着茶，虽然是问，却早已有了决定。
“老夫人怎么想的？”
“我呀，就是想早点抱曾孙子，所以想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明董的意见呢？”
明恒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能有什么意见。苦笑着说：“心心在法国还有工作，公司的工作也正紧张，说是明天就想回去工作。”想到女儿远在异国他乡，又是一阵惆怅，“唉，这次回去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司才有闲空的时间回来了。”
这么说就是想让曲老夫人缓一缓婚事的问题，谁知道曲老夫人却笑着说：“呵呵呵，我也料到是这样的情况了。所以啊，我早就筹备好了，就等心心跟箫儿两个人去礼堂结婚就成。”
“我们这边亲戚朋友什么的也不多，办起来也方便。既然心心在国内的时间不多，那明天就把婚结了吧。让她把法国那边的事辞了，回来帮自己家也好。这样明董也可以天天见到心心了，两全其美啊。”
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得去啊。明恒心里泛着苦水，点头答应后便回家了。
明心正坐在电视剧前面看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的。“爸，你回来啦！你快看那个！好搞笑啊！哈哈哈！”
明恒看着此时的女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心心啊，你准备明天什么时候回法国”
“啊？”明心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哦，我今天已经跟老板说了，再请几天假，陪陪你，老板也答应了。”
明恒此时心里很矛盾，既希望女儿立马走不要回来，又希望她回来陪在自己身边。想着明天的婚礼，心下一惊，踟蹰着要不要告诉女儿这事，还是来个赶鸭子上架。就这么犹豫着，今天就过去了。
明恒一夜都没睡，一大早就守在明心房间门口。楼下帮新娘化妆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该找个什么借口先让她去礼堂呢。
突然，房间门打开，“咦，爸，你站这儿干嘛？你昨天没睡吗？脸色这么不好。”
明恒一咬牙，“心心啊，待会儿有个婚礼……”
“哦，我当什么事呢，我陪你去不就完了。那我先整理一下！”说着就退回房间去。
“哎，不用了，当那里有专门的人帮你整理的。我们还是先过去再说吧。”
明心有点奇怪，婚礼上的客人还有这么一项服务的吗？难道国内的婚礼行业变化这么大？但还是点头答应。
化妆师什么的在车上就已经开始帮明心打理了，等到了礼堂休息室才正式忙碌起来。当明心意识到不对，礼堂的交响乐已经奏响。
她始终都没想到，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会骗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嫁人了。看到旁边自己挽着的胳膊，明心眼里憋不住地涌起水雾。
咬着牙，艰难地朝前面笔直的背影走过去。每走一步，就像是小美人鱼忍受着赤脚踩在荆棘上的那种痛楚，但是美人鱼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王子。那个朦胧的黑色背影始终不曾回头一顾，冷峻的气息散发出来。呵，原来他也是不愿意的。
明心的手换了个地方，那里很大，有着丝丝的冰凉，跟楚凌的温热完全不同。牧师念了什么誓词，她在心里跟着念，那是楚凌经常跟她念的话。最后一句轻飘飘的“我愿意”不知怎么地就顺嘴滑出来。
旁边的曲箫也是不在状态，整场婚礼以及新娘的存在都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他没想到奶奶居然找到她，想让她离开。在他们吵嘴的状态下，他一个冲动便答应了婚礼。走进婚礼的那一刻还是气的，她怎么能说那些让他伤心的话。听到音乐便后悔起来，想起为他付出那么多的她更是懊恼不已。恍惚间听到明心的一句“我愿意”先是惊讶，后是愤怒。这女人怎么这样！为了钱就可以牺牲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