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都被高大的匈奴人给挡了个严严实实，楼烦看不见，就算站起来也看不到什么。
他拽了拽乌孙贺敏的袖子：“贺敏哥，前头怎么了？”
乌孙贺敏起来攥住他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放缓了声音：“楼烦，听哥的话，没什么好看的。”
楼烦静了一瞬像是在思考什么，他的眸子忽然瑟缩了一下，朝乌孙贺敏摇了摇头：“哥……我得去看看……”
“楼烦！”
楼烦抽出了自己的手：“我娘呢？贺敏哥我想找我娘了，他还在父亲身边吗？”
乌孙贺敏朝前看去，沉声道：“在的，她还在你父亲身边。”
楼烦面上这才有了笑脸，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便要往前走：“他们再吵些什么啊……我去看看。”
乌孙贺敏再次拽住了楼烦的手腕：“你去凑什么热闹，你平日里不是最不喜欢凑这种人多的事儿吗？”
“贺敏哥，你紧张什么？”
楼烦静了一瞬继续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楼烦此话刚出，就见前头那些高大的匈奴人纷纷在回头找寻着什么。
直到好多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定住。
楼烦心中一惊。
他来不及再和乌孙贺敏说些什么，挣开他的手就往前跑。
他扒开前头高大的匈奴人，里面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里面有他的亲人，也有一些侍卫们。
楼烦终于冲到了篝火旁边，他看到自己父亲桎梏住了自己的母亲，而在一旁有一支弓箭手正对准了母亲。
楼烦下意识就要往曼娘身边跑去：“娘——”
楼烦根本没有跑动，高大的匈奴人眼疾手快的就把楼烦给桎梏在了原地。
任凭楼烦对他们拳打脚踢还是直接上牙咬，他们都不肯松懈一分一毫。
“娘！父亲！你不要伤害娘！”
曼娘好像终于看见了楼烦，她朝着楼烦的方向轻轻的一笑，眼泪也瞬间掉了下来。
楼烦更加疯狂的要往曼娘的方向跑去，他嘴里大声喊着匈奴的语言：“父亲！请你放开母亲！父亲求求你让他们把弓箭放下！”
曼娘朝楼烦缓缓的摇了摇头，眼中的笑意消失。
楼烦识得那眼神。
每当自己小时候不听话的时候，母亲教训自己的时候就会拿这种眼神看向自己。
示意自己老实些，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然后楼烦就看到母亲张了张嘴。
他努力辨认着，那是汉话的口型。
曼娘朝楼烦摇了摇头，说叫他不要管。
楼烦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面，他还看到母亲说爱自己，说要自己快走。
楼烦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听乌孙山戎大声喊道：“上啊！不是才教过你们说什么叫做忠诚吗！”
楼烦大脑一片空白，周遭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消了音。
他没有听母亲的话赶紧走，他亲眼目睹了那些箭是怎样在犹豫了一瞬后又弹了出去，然后钉在了母亲的胸膛上。
就像是那天在军营中看到的一样。
楼烦感觉自己忽然张不开嘴，身子也彻底僵硬在了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躺在了地上，没有一个人去管。
人潮散去，楼烦依旧在刚刚站着的地方呆着。
他不敢过去，他怕自己过去之后，确定母亲是真的离开自己了。
雨滴先是一滴一滴砸在楼烦脸上，随即一滴紧接着一滴又立马连成了串。
楼烦的唇翕动了一下，身形踉跄着往前扑去：“娘！娘！你快起来！下雨了不要着了凉！”
楼烦扑在了曼娘身上，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又和曼娘身下的血水汇在了一起。
楼烦的声音颤抖着，他的手不知道该去摸曼娘身体上的哪里。
他手足无措的悲切的喊着：“娘，求求你快起来……我怕弄疼你，你自己起来好不好？”
“娘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今日给我编的头发又乱了！娘你不疼我了是不是？”
楼烦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把雨水，冰冷的手攥住了曼娘有些僵硬的手：“娘……你明明都答应我了以后咱们去中原居住……娘，你不能骗我，是你教我做人要讲诚信的……娘，求求你……求求你了……”
楼烦忽然感觉到雨水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便见乌孙贺敏站在旁边并举了一把伞。
楼烦嗓子一哑：“贺敏哥……你救救我娘好不好……”
乌孙贺敏的眼眶有些红，他别开口缓声道：“楼烦，快把你娘带走吧……不然一会儿会被你爹的人给带走的。”
楼烦身子一僵，整个空地里的悲切哭声越来越大。
楼烦多年的哀怨仿佛在这一瞬全部都爆发出来，绝望中带着悲凉。
他哭累了，想到了乌孙贺敏的话，他想把曼娘抱起来，可是却总是怕碰到她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的伤口。
乌孙贺敏沉声劝慰着：“你把那支箭拔下去，把人抱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