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初升,于来睁开眼睛,来到屋外,看到了旭日被红火的朝霞包裹着,太阳穿梭于林间,朝霞的云彩挂在杨树的梢头,一眼望过去,整个树林间都是红通通的,仿佛着了火。
老人们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有时这话说得一点不假,还没到中午的时候,天空就变得阴沉沉的,待到了中午,苍白的云横亘万里,压得人连呼吸都不畅了。
午饭后,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还刮起了黑色的狂风,所有的杨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就像女子的长发,在风中乱舞,树枝“啪啪”地往下掉,一根大树枝“啪”地一声从头顶掉落下来,摔落在院子里,离于来的身前不过两米远。见此情形,于来抬头望了一眼,不禁心惊肉跳,这要是砸在人身上,可就危险了。
不禁如此,夹在铁片里的塑料纸随着铁片一起瑟瑟作响,窗户缝也发出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就像是水烧开了。
这种情况,呆在屋里别乱跑为好,可是蓝梦蝶换上靴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正当于来纳闷间,奶奶在身后说道:“去帮她一把。”
“帮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于来感到十分困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竟然这么要紧,便追了过去,一阵黑风吹来,飞沙走石,草木招摇,脸像被刀割般生疼。
顶着狂风,于来追上了蓝梦蝶,发现她站在路边,满目焦急地望着路,于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一辆大三轮车满载着货物,占据了整个路面驶来,由于冰融化了,道路泥泞,三轮车歪歪扭扭地行驶在土路上,有气无力的发动机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还喷出一串串黑色的烟气,像是不堪重负。
两人就这么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三轮车走过去,突然,天空下起了雨,雨骤而急,被黑色的狂风席卷着,就像是墨水泼洒在地上。仅仅几秒钟,两人的衣服便湿透了,寒冷的雨水将他们从头浇到尾。
于来侧目看着蓝梦蝶,发现她毫不在意这场大雨,任由着雨水划过脸庞,任由着雨水从发尖流落,任由着雨水打湿衣衫……只有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晃晃悠悠而来的三轮车。
趁此期间,于来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下雨了,房子湿了。”
听到这话,于来不解,下雨了,房子湿了,这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不让房子湿了?房子不就是用来遮雨的吗?可是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不像是假的。
于来没有多问,等待着三轮车从他们的身前路过,然后他们冲到路上,迎着大雨奔跑着,被三轮车碾过的路面狼狈不堪,深深的凹痕陷进泥土里,但很快就被倾盆大雨积满了,还冒出一个个大水泡。
两人踩着路面,一脚一个水坑,一脚一个水花,就这样,一路跑到土屋前,蓝梦蝶看到豆粒般大的雨水打在土墙上,泥土被不断地冲刷下来,心都要化了,心急如焚地喊道:“快开门。”
于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蓝梦蝶冲进屋里,抱出来一块很大的塑料纸,然后又说道:“把里面的木板也拿出来。”
于来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一摞木板,发现比房子还要高,他抱出一根木板,蓝梦蝶将塑料纸挂在木板上,于来立马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当即将木板竖起来,支在屋檐下,抵住塑料纸,好让雨水顺着塑料纸流下。
接着,两人将房屋里的木板都拿出来,然后将塑料纸抵在墙头上,待四壁的墙都覆盖好后,房屋像是穿了一层新衣。
俩人气喘吁吁,衣服早已湿透了,冰冷的雨水浇灌在身上,让人遍体生凉,然而看着安然无恙的房子,蓝梦蝶欣然一笑,说道:“走吧!回去把衣服换了。”
于来点了点头,然后往回走,走在路上,他看着这些无人照看的土墙,在风雨中渐渐消瘦。
两人一路往回跑,可刚过马路,来到那条泥泞的土路上,便发现一群人挤在路中间。走近一看,发现人们都站在雨水中,盯着一辆车,这是辆急诊车,车轮深深地陷在了泥土里。
车上的司机和医护人员同村长交流了什么,村长便转过身来,吆喝众人一起推车,于来跟着众人来到车后面,司机爬上车,待村吆喝,众人齐发力,使劲地推着车子,司机亦踩动油门,使轮胎转动起来。
可是泥水太过泥泞,车轮不停地打滑,将泥水溅得三尺高,车子晃晃悠悠,始终上不去。
蓝梦蝶见状,说道:“我去拿一些稻草来。”
说完,她便跑开了。这时,一个村民牵着一头老黄牛过来了,他将绳子拴在车上,抽动鞭子,大水牛发出“哞哞”的叫声,可是牛蹄亦打滑,车子仍原地晃悠,不肯从泥潭里出来。
不一会儿,众人渐渐力竭,仍无法撼动这个铁旮沓,众人无奈,皆泄了气,站在路边纷纷议论着,于来晃动了一下肩膀,不禁感到酸酸的。
不一会儿,蓝梦蝶抱着一捆稻草回来了,她将稻草放到车轮前,让转动的车轮将稻草卷进泥潭里,趁此机会,众人撸起袖子,再次鼓足干劲地推着车子,赶牛的抽打着大水牛,大水牛仰头发出“哞哞”的叫声。
在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吆喝下,于来突然感觉掌前一松,车子便从泥坑里爬了出来。
农民大叔将大水牛牵到一旁,急诊车晃晃悠悠地行驶过去,然后在前面转了个弯,开进村庄里,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紧接着,医护人员提着医疗险走了下来,走进这户人家的门里。
过了一会儿,医护人员走了出来,刚想上车离开,村庄叫住了他们,村庄说道:“雨下得这么大,不如等雨停了再走?”
“多谢村庄的好意,我们在这里耽误了很久,不能在耽搁下去了。”一名医护人员回答道。
“这么着急?”
“嗯,下一户人家还在等着我们呢?”医护人员说这这话的时候,雨水“哗哗”地打在他们身上,可是他们的目光是那么的坚定,他们话语是那么的铿锵有力。
村庄见状,便不再挽留,拿出一捆稻草,说道:“乡间路滑,带上这捆稻草吧!”
医护人员接过稻草,向村庄到了一声谢,然后上车离开了,很快,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中。
于来和蓝梦蝶回到屋里,蓝梦蝶找了一身衣服让于来换上,于来换好衣服后,看着茫茫大雨,不禁问道:“医护人员到那户人家做什么?”
蓝梦蝶换好衣服,走了过来,同样望着茫茫大雨,说道:“那户人家有个人感染了病毒。”
于来一听,感到十分地诧异,忙问道:“感染病毒?那不是要被送到医院隔离治疗吗?怎么会在家里?”
“哦!人家早就治好了,差不多都快有一个月了。”
“治好了?”
“嗯,虽然治好了,医护人员依然会隔三差五地过来复检,看看有没有复发的可能。”
“这么说,他们今天就是来复检的?”
“是的,他们真的很伟大,下这么大的雨还过来,一次都没有落下过,真的是风雨不该呢!”
“那么那个人是怎么感染病毒的?”于来又问道。
“那个人外出打工,他看到身边的人纷纷感染了病毒,便拼了命地跑回来,为了与家人见上一面。”
“路不都封了吗?怎么还能跑回来。”
“他抄小路,一路跑回来的,可是刚到家门口,警察和医生便也跟着来了,他哀求他们让自己和家人见上一面,可是他们没有允许,直接将他带走了,那时的他,感到很绝望,不惜跪在地上,可仍无济于事,接着他就被查出了病毒。”
“竟然还有这种事?”
“是的,他被治好了,医生又把他安然无恙地送了回来,他回来告诉我们,在隔离的时候很害怕,自认为给国家添了很多麻烦,医生会不给他治疗,但是并没有,不仅为他免费治疗了,还不停地鼓励安慰他,让他放宽心,他们一定能治好他的。病情时好时坏的时候,他说他想到了死,想到了妻儿,想到了朋友,想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结果越想越怕,整个人十分地焦虑。而那些医护人员不离不弃地陪他度过了难熬的日日夜夜,他真的很感动,于是定下心来,积极配合治疗。”顿了顿,蓝梦蝶又说道:“他回来之后,感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之前还抱怨国家,抱怨农民的生活贫穷,但经历了生死之后,看清了很多事情,也看轻了很多东西,他不再只看到一些不足,相反,他看到了国家和人民的努力,别人都放弃了他,可国家没有,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吧!如果说之前还感觉自己和国家的距离很远,没有多大的关系,如今才发现,我们与国家之间,简直是骨肉相连,密不可分。”
于来听着这些话,望着滂沱大雨,那辆急诊车还在路上,这次的病毒,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牺牲,唯有长歌当哭,砥砺前行吧!
雨下着下着,到了晚上变成了雪,鹅毛般的雪花飘落下来,没入水中的,一瞬间就被雨水融化了,于来回到土屋里,躺在床上,听着雪花“啪嗒啪嗒”地打在塑料纸上,突然,门外传来了小黄的叫声,而且叫的很凶。
于来披上衣服,发现雪还在下着,不知不觉地上已覆了白白的一层,他来到小黄的身边,对着小黄一直吼叫的方向望过去,突然一匹马闯入他的视野里,这匹马是红棕色的,高高壮壮,脖子上还套着一截绳子。
这匹马从于来身前的路上快步走过,惊惧地看了一眼于来,然后接着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往后看。
待这匹马走后,雪地上留下来一道清晰的马蹄印。
过了大概两分钟,又有一群人出现在了于来的视野里,他们手里拿着长棍,棍子上系着绳套,于来一眼就认出了这绳套和那匹马脖子上的是一样的。
这群人沿着马蹄印,快步向前走着,其中一人急冲冲地问道:“怎么让它跑了?”
“它挣断了绳子。”
“今晚一定要追上它。”
“是啊!定能卖个好价钱。”说完,这群人便消失在了大雪中。
又过了一会儿,于来看着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了,回想起那匹受惊的马,应该是雨天误入这里的。于来抖落身上的雪,回到屋里,看着门外纷飞的雪花,希望它能下的在大一点。
过了一会儿,小黄又在门外叫唤着,又有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从门前的路上走过,就这样,一夜过来,小黄叫唤了好几回,不曾想下这么大的雪,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事来。
次日,雪已经停了,于来推开房门,踩在雪地上,听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看着白雪皑皑的世界,昨日留在雪上的脚印已被掩盖,不留一丝痕迹,整个世界仿佛焕然一新,连呼吸的空气都清爽了很多。
于来解开狗链,小黄在雪地上欢快地蹦跳着,一马当先地往蓝梦蝶家跑去了,于来笑了笑,慢慢地跟了过去,来到蓝梦蝶的住处,发现她拿着铲子,正在铲着门前的雪。
于来接过铁锹,帮她铲出了一条路,接着吃过早饭,于来独自一人徜徉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他蹲下身,抓起一把雪花握在手里,任由雪花在掌中融化。一瞬间,他思绪纷纷,上一次下大雪,自己和众人还在逃跑的路上,雪停了,虞纤纤也跟着走了。
于来猛然地扔出手中未化完的雪球,突然就悲愤了起来,恰巧蓝梦蝶走过来了,抓起一把雪,乐呵呵地说道:“我们来堆雪人吧!”
“不了,没心情,堆了也没用,迟早要化的。”于来冷冷的说道。
“化就化呗!”
“你不觉得这很无情吗?”
“怎么说?”
“大雪无痕,会埋葬所有的痕迹,离开的时候,也会将所有的痕迹带走,这难道还不无情吗?”
蓝梦蝶听后,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无情,我只知道,它走的时候都流着泪。”
于来一听这话,整个人瞬间就震住了,突然脸上热热的,像是火烧似的,蓝梦蝶侧目望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红通通的,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特别的显眼,也让人感觉特别的暖和。
蓝梦蝶不知他怎么回事,疑惑地问道:“你脸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于来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着,突然他又抬起头,结结巴巴说道:“就是…就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没什么?”
“你很莫名其妙哎!”
“我们来打雪仗吧!”说着,于来一把抓起一团雪花,朝她扔了过去,砸在了她的棉衣上,蓝梦蝶看了一眼身上的雪花,白了他一眼,发现他嬉笑着望着自己,当即捏一个雪球冲他扔了过去。
两人打起了雪仗,然后又堆了雪人,蓝梦蝶蹲在地上,用雪捏出了一只小鸭子,于来也照着样子捏了一个,蓝梦蝶看到成果后,不禁笑了出来,问道:“这就是你捏的小鸭子?”
“是啊!怎么了?”
“怎么像个鸭蛋?”
于来“哼”了一声,说道:“鸭子你是吃不到了,请你吃个鸭蛋吧!”说着,他将手里的“鸭蛋”扔了过去,蓝梦蝶不服气,也捏了个鸭蛋扔了过去,于来慌忙躲开,贼兮兮地笑个不停。
俩人又打起了雪仗,还往墙上仍雪球,雪球在墙上爆开,留在墙上一块白,玩得尽心了,就坐下来休息,于来问道:“你对下雪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有啊!我记得小时候下了一场大雪,积雪数日不化,路面上的雪被车子碾的又硬又滑,我们背着书包上学校,走一步就滑一步,到了学校,大家都比谁滑倒的次数多嘞!”
“你滑倒了多少次?”
“大概五十多次吧!”
“这么多?”
“我这还算少的,有一个穿平底皮鞋的男的,滑倒了九十多次,还有一个穿泡沫底的女的,滑倒了一百多次,我们都佩服的不行。”
于来听后,苦笑不已。
“后来我们上学和放学的时候,就让那些穿着比较滑鞋子的人蹲坐着,然后我们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他们的手,一路把他们拉到学校,有的时候我们会跑起来,然后松开手,让蹲坐的人在雪地上跐溜过去,然后停在老远的地方。”
“哈哈!你们真会玩。”
“是啊!那时候可快乐了,只可惜现在的雪都搁不住了,就算搁住了,也没人了。”
到了中午,正如蓝梦蝶所言,雪化了,到处都滴着水,真的像是在流泪呢!
于来又想,是不是所有的离开,都流着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