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瑟完全不认为自己会输。
或者说，她从来不认为沐梓烟会比自己厉害，这一年来，她一直遗憾与当初自己受伤，没能参加那场宫宴。
她耳边还是响起这一年来，几乎所有人在自己耳边重复的话。
“若是我们锦瑟在的话，那么头筹一定是锦瑟的。”
“沐梓烟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庶女，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锦瑟莫灰心，这一次你一定会赢得头筹，杀一杀那沐梓烟的威风。”
“赵锦瑟，你才是京中舞技最好的姑娘。”
“……”
整整一年的时间，诸如此类的语言将她裹挟着，让她时刻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也一直给赵锦瑟一股强烈的感觉。
那就是自己一定是最好的，沐梓烟不过是一个捡了自己名次的小偷。
只要自己上场，那么沐梓烟一定会输的丢盔弃甲，老老实实将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号让出来。
她已经为此准备了整整一年时间。
而这一年，也时时刻刻活在沐梓烟的阴影中。
仿佛一切都是为了沐梓烟而进行的，自己所有的一切才华，也是为了沐梓烟才有的。
“我才不是！”
想到这里，赵锦瑟低声骂道：“沐梓烟就是一缕烟，等着我将她吹散！”
她反复告诉自己，她赵锦瑟就是赵锦瑟，不是为了沐梓烟，才来到这世间，才开始习舞的！
“只要今天打败她，一切就能恢复如常了。”
赵锦瑟再次告诫自己，只要过了今晚，轻轻松松击败沐梓烟，那么从此以后，这个人就彻底从自己的人生中消失了。
以后再也不用看到家人的唉声叹气，再也不用但凡开始跳舞，就被人提起沐梓烟了！
所以此时，哪怕她知道自己态度高傲，或许会让自己看起来格外不讨喜。
但是那又怎样呢，她本身就不是沐梓烟，自然不会像她一样八面玲珑，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
并且……
赵锦瑟鄙夷的看着沐梓烟，她这一年中观察过沐梓烟无数次，有一个很奇妙的发现。
她发现，沐梓烟无论面对什么人，遇到什么事，唇角的笑意永远一成不变。
也就是说，人们眼中格外讨喜，温和体贴的沐小姐，其实不过是一张可悲的人皮面具罢了。
如果没有这层温和的面具，谁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腐烂、生出面目可憎的蛆虫。
思及此，赵锦瑟冷笑一声，对沐梓烟更加鄙夷了。
“怎么样，沐小姐考虑好了吗？”
她高高扬起下巴，自上而下高傲的看着沐梓烟，心中自信满满。
沐梓烟此时心中的不耐烦升至极点，十分厌恶赵锦瑟这种不依不饶的作态。
她深知自己去年得胜不过是侥幸，自己选了支风格特殊的舞蹈，再加上最擅长跳舞的赵锦瑟不在……
于是顺理成章的，自己最红夺得头筹，这一切全都在沐梓烟的预料之中。
然而现在，沐梓烟目光略过赵锦瑟得意的神情，目光隐晦的在周围扫视一圈。
却见周围人虽然神色诧异，但眼中无一例外的，全是玩味的幸灾乐祸。
这些人，似乎都在等着自己上场，无论输赢也要比一场，为的是满足这些人的好奇心。
还有那诡异的、观看厮杀的快感。
就像是京中喜欢斗蛐蛐、斗鸡，甚至达官显贵斗兽的。
现在的自己在他们眼中，其实已经没有分别。
自己也好，赵锦瑟也好，都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成为了为了厮杀而存在的玩意。
区别大概只在于，自己是个赢过一次的，有些‘战绩’在身上的。
而赵锦瑟在他们眼中，或许是更年轻的、可以拿来押宝的，看起来更有斗志的罢了。
但是即便已经被物化至此，沐梓烟看着周围人眼中的恶意，心里还是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绝不能输！
于是沐梓烟仰起头，朝着赵锦瑟微微一笑，似乎只是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她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声音清浅但格外有力，坚定道：
“好，梓烟应下了，还请赵小姐赐教。”
同时沐梓烟脑中飞速盘算着，该怎么赢得这种对方擅长，自己注定会输的局面。
见到沐梓烟竟然真的应下，一时间围观众人的脸色异彩纷呈。
有熟悉赵锦瑟的，心里知道赵锦瑟的水平远超于沐梓烟，于是在心中嘲笑沐梓烟不自量力。
也有看不惯赵锦瑟的嚣张跋扈的，觉得沐梓烟既然上次便是头筹，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
一时间，众人竟然也隐隐分成了两个帮派，都开始为最终谁胜谁负争斗起来。
卫芷此时听着周围人激烈的讨论，觉得要不是有父皇母后在此坐镇，这些人保不齐会开一个赌局来。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卫芷想法刚冒出来时，不远处的几个公子哥已经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
“欸？你们说是谁会赢？咱们要不要押一把？”
“呵、这还用怀疑吗？定是我们的京中第一才女，沐家小姐会赢啊。”
“非也非也，我来押赵小姐一个，沐小姐去年的胜利不过侥幸，真是功底不过尔尔。”
“那你是看中赵家那个母夜叉了？”
“你说谁是母夜叉！要我说，那什么沐梓烟也不过是个假清高！”
“你！”
“你什么你！”
“……”
见他们不过三言两语间，话题一下子从最初的赌局变成了争执不休，甚至眼看着就要厮打起来。
卫芷没眼再看，眼角抽了抽，移开视线后和溪河无奈的对视一眼。
“……要不。”
溪河迟疑了一瞬，看着明显不太感兴趣的卫芷，最终还是挤了挤眼睛，狡黠道：
“要不咱们也赌一把，就赌谁最后能赢。怎么样？”
“不怎么样。”
卫芷觉得没意思，下意识摇头拒绝。
然而溪河已经无聊了一天，她现在急需玩点什么有意思的，于是摇着卫芷的手臂缠着她：
“卫明华你又不差钱，干嘛不跟我一块玩啊……”
“……”
卫芷不回答，溪河不依不饶：“卫芷！卫明华！”
“你说说话啊，你不是已经不喜欢沐梓烟了吗？为什么不跟我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