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悟之没头没尾的发问，卫芷却莫名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曾幼时，卫芷也会故意违背父皇的意愿，下意识远离那些能将自己控制的东西。
琴棋书画，女工技艺，卫芷通通不学。
她对此有一种天生的敏锐，仿佛知道这些对自己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会干扰许多自己的时间。
她想要将时间留给读书，留给学剑，卫芷甚至有一把长弓，用它猎过一头鹿。
但圣上总是反对的，于是卫芷便用尽办法试探他的底线。
以此来表示着急的坚持。
……
这些李悟之通通知道，也一并理解。
但他并不赞同卫芷这种话偏激的做法，这样处了给她带来诸多不便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尤其卫芷在宫中，他如今并非太子伴读，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时护着卫芷。
思及此，李悟之眼眸暗了暗，看向太和殿的方向。
看来动手还是晚了，应该早些在宫中安插人手的。
他面上不动神色，卫芷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李悟之竟然已经开始想着在渗透宫中了。
李悟之叹了口气，认真问她：
“不知这次明华又是因为什么？一定要选在宫宴的日子。”
“宫宴人多啊。”
卫芷理直气壮：“正是因为人多，父皇才不会责罚我，他要脸。”
人多，届时未自己求情的人也多，哪怕大多只是客套。
而父皇刚好是奔着明君贤君的名声去的，他广听纳言，从来都是对大臣们和颜悦色。
故而卫芷有十足的信心，父皇最多生几天闷气，实在不行就在朝堂上发泄一番。
反正今天，是不可能责罚自己的就是了。
李悟之明白了卫芷的想法，已经开始预测圣上会怎么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有一阵烟花炮竹之声。
“开始了？”
卫芷看着这次格外热烈的烟花，和李悟之对视一眼，眸中闪过狡黠：
“你等着，要是办成了，这些芍药我明日送你一些带走。”
全当给李悟之为自己保密的谢礼。
此时空中烟花正盛，大片大片工匠辛苦研制出的炮竹极其盛大，将半个皇宫照射地宛如白昼。
李悟之看着眼前明媚的卫芷，神情也止不住的柔和些许，轻声道：
“好，我等着明华送的花。”
芍药至臻至情，虽然知道卫芷不曾有此意，但李悟之还是轻笑出声，应下了卫芷的谢礼。
这场烟花是今晚的开宴礼，将要燃烧足足两刻钟才会停息。
届时才是今晚真正的重头戏。
卫芷不再看远处的阴影，转而被空中的一个菊花形吸引了目光。
“居然是有形状的……”
卫芷轻叹一声，免不了开始稀奇：“李悟之，你见过这种吗？”
李悟之这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扫了一眼澄黄的烟花。
只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重新专注看着卫芷手中的一朵春海棠：
“不曾，想来是匠人新研发出来的。”
身上提倡简朴，不代表宫中就寒酸了去。
没看今夜宫宴的奢华，处处寸金，不见一丝普通物件，尽是集天下之至宝铺就而成。
李悟之不感兴趣，他此时看着卫芷手中的花，想起来这是哪来的了。
方才路过一株海棠树，想来是随意摘来的……
卫芷见他声音冷淡，有些疑惑转过身，背着火光看他：
“你怎么好像不太感兴趣，真难取悦。”
李悟之冷冷淡淡的，半点没有与溪河在一起时的热闹，卫芷轻啧一声，觉得这人好没劲。
她若有所思，转动着手中的海棠花，偷偷打量李悟之。
李悟之一顿，默默离她远了些。
她这样，一看就没安好心……
小心思被识破，卫芷泄了气，无奈的瞥了一眼李悟之，转而继续欣赏烟花盛宴。
她背对李悟之小声嘀咕：“还以为能给他簪花呢。”
李悟之只装作没听到，脚步一动间，再次距离卫芷远了些。
然而再好看不过那几样，最开始的新鲜感之后，卫芷便开始觉得无聊。
她左顾右盼，不曾找到刻漏，只能问李悟之：
“现在过去多久了，怎么还不结束？”
卫芷甚至觉得，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之久了！
“还早。”
然而李悟之轻轻戳破了她的幻想，淡淡道：“还有一刻钟。”
他看卫芷神色开始蔫了，顿了顿问：“可要找个地方坐坐？”
御花园中不缺亭台楼阁，此时他们在湖边，随意走两步，应当就能见到一处亭子。
卫芷点点头，打量一圈四周之后，直接指向一个方向：
“来这边，没记错的话这边有一处凉亭，里面的熏香还是上次我命人换的。”
说完她便急不可待的离开，顺着记忆寻找那处亭子。
与现在的皇宫隔了几年的记忆，在加上今夜宫宴，灯火人群琳琅满目的，便有人让人晕眩。
行走其中宛如梦境，让人心驰神往之余，难免生出些无端的感慨。
卫芷走着走着，忽然笑出声，对身后的李悟之道：
“还好本宫不会作诗。”
“何意？”
卫芷指着园中的盛世繁华，对李悟之感慨道：
“我若是个诗人，见到这种景象，怕是要将笔墨耗尽，也写不完。”
“所以还是做个庸人的好，见到这种仙境，最多感慨几声，惆怅几许，也就罢了。”
李悟之被她的歪理逗笑，摇头无奈道：“诗人又不是见到什么写什么，或许他们一个句都不写呢？”
“有可能。”
卫芷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甚至找出了合理的解释：
“或许这是一个贪玩的诗人，一见到宫中的繁华，立马将一切诗句都抛下了。”
李悟之闻言笑了笑，慢悠悠跟在卫芷身后，脚步都显得温柔缱绻。
“或许吧，或许有的诗人，就是不喜欢写这种诗句呢。”
他忽然轻声感叹，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惆怅。
卫芷觉得稀奇，忍不住回身看他，却在问出口之前，被一道突兀的求救声打断。
“啊！救、救命！快来救救本郡主！”
“是谁敢推我！本郡主要杀了你们！”
远处是尖锐的叫喊声，紧随而至的便是噗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卫芷目光一凌，与李悟之对视一眼，惊疑不定道：
“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