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家儿子不行,李秀英一宿一宿睡不着。
不能跟村里人说,求医也要远一点儿的地方。
李秀英原本十分排斥去县城生活,为让儿子看更多有实力的大夫,她咬牙忍下心中不痛快。
年三十这天,李秀英同意去县城生活,难得对孟昭昭露个笑脸。
大家假装那天争执不存在,热热闹闹准备年夜饭。
同一个年,不同人家,不同境遇。
孟学农、陈兰花在牢内关满五个月,整个人都颓废下来,白头发长出来不少,看着和宋小春一个年纪。
陈兰花回到家里,乱糟糟、脏兮兮、逼仄的环境,气得她抬手打孟安田一巴掌。
“你去牢里看我,说家里活都是你干……你就这么干活的?
家里脏乱差,你阿奶、哥哥身上衣服都洗不干净,补丁针脚行线粗得像蛇。
孟安田,你丢不丢人?”
男人身上衣服,家里卫生环境是女人第二张脸。
幸亏不在夏天,不然小女儿近嫁不出去,远嫁……她又不舍得。
“阿母,你打我做什么?”
孟安田脸上红肿爆皮时好时坏,特别在意自己的脸,她委屈控诉。
“以前这些家务活都是小贱人在干,我根本就不会,阿奶又病了……阿母,你回来就打我!”
“你阿奶病了?”
孟学农立刻抬步往屋里走,见宋小春脸色苍白发灰,躺在床上喘不过气,赶紧倒杯水递过去。
“阿母,你感觉怎么样?”
千万不能病逝啊!
阿母一旦故去,家中两个儿子丁忧,不得参加科考,一等三年,前途就毁了。
“最近胸闷气短,下地走几步路,腿软脚软,浑身酸疼无力……”
宋小春自从回了老宅经常睡不好,总能梦见女儿小时候,圆胖圆胖的小丫头,奶声奶气叫她“阿母”
又梦见女儿长大、嫁人,怀孕被赶出来上门求助。
宋小春怎么说的来着?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道理回娘家养大爷!
夜夜多梦盗汗,神思不属,她病病歪歪躺在床上,药一直没停,病一点儿没好。
“阿母,可请大夫看过?”
孟学农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被赶回老宅,环境比之前差,两个儿子在路上说,初六就回学院。
看家里这个情况,到时候能不能凑齐新一年的束脩来不好说。
“县城大夫来看过,说什么心气郁结,开的都是疏肝理气的汤药,苦得要死。”
宋小春抱怨几声,大儿子回来,她心里踏实多了。
孟学农见阿母眼皮沉沉黏在一起,扶着她躺平,睡着才出屋子。
“父亲,阿奶不太好!”
孟安国愁眉苦脸,县城大夫请个便,得到诊断完全一致,汤药没少喝,病情不见好。
药材不便宜,家里银钱见底儿,过了年,他和弟弟束脩还没着落。
“大夫怎么说?”
孟学农坐在炕上,不热乎,屋子也冷。
“大夫说,如果阿奶一直多梦少眠,怕熬不到来年开春。”
孟安平脸色难看,明年他要下场科考,阿奶在这个时候死,之前所有准备都泡汤了。
“我先休息一下,等醒了再说!”
牢里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出去干活。
孟学农这辈子就没干过活!
妹妹未出嫁,她干;娶媳妇了,陈兰花干;住妹妹房子,孟昭昭干。
他在牢中五个月,干尽一辈子要干的活儿,修路、搬货……累得他直不起腰。
两个儿子看着父亲疲惫模样,不好再说,苦着一张脸,相看两相厌。
“你脸怎么这样啊?”
陈兰花见孟安田脸又红又起皮,像干燥的猴屁股,难看得要死。
她骂完女儿去见婆母,那景象可不好看,她没敢开口。
“从孟昭昭嫁人后就开始痒,然后肿、爆皮……来来回回也不好。
阿母,你不知道!
二哥给我介绍郎君,年岁比我大,还看不上我。
都怪孟昭昭那个小贱人!
从她嫁人之后,没一件事是顺心顺意的。”
孟安田说者无意,陈兰花听者有心。
当初就不该贪君家那五两银子,留孟昭昭在家一辈子多好,家务有人干,吃饭还少。
“少说两句!”陈兰花眉头紧皱,“你抓紧时间养好脸,争取在你阿……赶紧嫁出去!”
婆母那个样子怕活不久,儿子耗得起,女儿再等三年就二十一,彻头彻尾的老姑娘,更嫁不出去了。
“阿母,我也想嫁,得有这个人啊!”
孟安田愁成苦瓜脸,阿奶生病,家务全压在她头上,干了几个月,手磨得粗糙变黄,脸也一直不好。
“明天开始给你张罗婚事!”陈兰花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这次不要再挑三拣四,差不多就嫁了吧!”
“知道了。”
孟安田答应的不情不愿,陈兰花哪怕心累、身累,也硬撑着让女儿烧水,开始收拾屋里屋外,直到干净整洁,她终于可以躺床上休息。
宋小春的病一直没有好,拖到年三十稍微精神一点儿,还是没办法下地走动。
银钱砸在买药上,两个儿子还要交束脩,这个年过得紧紧巴巴,什么都没买,饺子也要包素馅儿。
孟家人围坐在桌子前,看着冒着热气腾腾饺子,谁都没有动筷子的想法。
宋小春吃不了几个,拿筷子意思意思,让儿媳妇扶着回屋休息。
其他人分了饺子也都回屋,谁也没有开口聊天的意愿。
窗外爆竹声声,孟安田沉默听着,想着阿母明天要带她回外婆家,顺便相看几个人,争取过了年就订下来,尽快成婚。
阿奶一日不如一日,全家没人想她死。
陈兰花第二天急匆匆带着孟安田回娘家,相看几家都不太合适,甚至彼此讲究都不行。
娘家人问陈兰花为什么这么急,她没瞒着,说婆母不太好。
这下大家都明白,积极提供人选,孟安田见得人都麻了。
有一个四十几的鳏夫,膝下无子,女儿已经嫁出去,家里条件还可以,两家暂时定下来,出年十五再具体谈谈。
孟安田不是很满意,回家问二哥,上次相看读书人还有没有可能再商量的余地。
她琢磨着再不济,也比四十多鳏夫强吧!
孟安平过年拜访同窗,去相看妹妹那家,两人在书房里谈一会儿,第二天男方就到孟家下聘,孟安田婚事也算定下来了。
“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