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烨回到家，濮阳日已经置办一桌子好酒好菜，兔二娘、静观也在，唯独不见孟昭昭。
他对众人点点头，径直进屋，钻入仙人遗址，看到眼前景象，痛入骨髓。
孟昭昭一刻不停地绘制符篆，桌子、地面堆起厚厚一层符篆。
君九烨挥挥手，符篆自动归纳入箱子。
他走过去抱住昭昭，等她落下最后一笔，未开始最新一笔的间歇，拦下她。
“昭昭，别这样！”
君九烨收紧手臂，把昭昭严丝合缝嵌入体内，轻声安抚。
同时把地府传回来是信息告诉她，甘家人不会受苦，投的都是好胎。
“郎君，我难受！”
孟昭昭控制不住的谴责自己，如果当时果断一点，直接打杀女鬼，甘先生是不是就能平安活到寿终正寝？
他说过，想要看她高中魁首。
孟昭昭手失重般砸下来，眼中没有一点光亮，像失去灵魂的大眼娃娃。
“我知道！”
君九烨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把昭昭带出仙人遗址。
孟昭昭刚坐到餐桌前，小黑立刻往她腿上扑，没等来习惯性摸摸头。
小黑困惑看着主人，似感受到她伤心，它低低叫唤，双爪扒着，大脑袋一下下拱她肚子。
“大家吃饭吧！”
孟昭昭回过神，摸摸狗头，强颜欢笑招呼大家吃饭。
她面对一桌子冒着热气的美食，半点胃口也提不起来。
“昭昭，来！”
君九烨亲自喂饭，孟昭昭张开嘴吃几口，便摇头拒绝。
她吃不下！
吃下去就想吐！
君九烨不勉强，给昭昭喂了辟谷丹，确保她不会因为长期不吃饭导致身体虚弱。
恩师以这种形式暴毙，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
昭昭需要时间消化悲伤，宣泄出来便好。
君九烨怎么都没想到，孟昭昭看似正常上书院读书，到粉碧白狸居做零工，回来继续温书……一切如常！
这种时候，太正常，反而不正常。
无踪观请来的道士没查到女鬼去处，与甘家商量，可以让先人入土为安。
他们安排一场法事，送几人平安入地府投胎。
甘家女眷正六神无主，听到冯春这么说，立刻答应，并询问酬金。
“女鬼尚未抓到，怎敢提黄白之物？”
冯春婉拒，带着其他三人安排法事。
他找了十几天，没见到女鬼半点影子。
观主……不！
前观主-濮阳日说，女鬼早已消散，没有半点痕迹。
可这话怎么跟甘家人说，说出来，她们也不信啊！
“师父，怕什么？”王在文神情不屑，“濮阳国师说，女鬼已经不见，我们就如实说，随她们信不信。”
“怕？”
冯春屈指重重敲在徒弟额头。
“我今日教你个乖！”
“百姓请我们来，一要解决问题，二要让他们心安。
我们知道女鬼不见了，她们看不见、摸不着，心里能踏实的了吗？”
“这好比你家遭了贼，入室杀人，现在官府告诉你，贼抓到了，但你看不见……你踏实吗？”
王在文被师父怼得哑口无言，愤愤不服扭过头。
“师兄，不如我们这样办，他们放心，我们也省下不少麻烦。”
张冲在冯春耳边，小声说计策，王在文脖子伸过去偷听，沈通低垂眼眸似什么都不在意。
“如此甚好！”
冯春得到两全之法，脸上带了笑容，可算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他们挑选好下葬的日子，告知甘家人都做什么准备，流程有什么，等那日到来，定不要做错顺序。
甘家正在紧锣密鼓准备葬礼，鹿临书院传来消息，孟昭昭打算参加今年八月的院试。
消息一出，云通县百姓哗然。
此时距离院试已经没几天，孟昭昭之前不是说自己今年不考吗？
“昭昭，今年就下场院试，是不是有些急了？”
胡冬心问得委婉，十分担心好友的精神状态。
书院里嫉妒昭昭小小年纪夺得童生案首的人很多。
平日寻不到昭昭什么错处，如今甘副院长遇难，脏水全泼在她身上，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孟昭昭在书院愈发沉默，好似失去灵魂的人偶，天天只知道读书。
他们几个人反驳，明显无法抵挡人性嫉妒的丑陋言语。
后来叶院长发话，若再诋毁孟昭昭，直接从鹿临书院除名，并全年通报。
这才压下愈演愈烈的言语暴力。
没想到孟昭昭报名参加院试，这又给了那些人攻击的把柄，说她不顾恩师故去，是注重功名利禄的小人。
“冬心，甘先生说过，想看我拿魁首。”
“我想趁着他还没走太远……给他看看！”
孟昭昭声音有些哽咽，郎君带她入地府见过甘家三个男人，除年纪尚幼的甘成志，其他两人都表示理解。
他们是地府最快安排投胎的鬼。
哪怕如此也要再等几个月，毕竟孕妇生产需要时间。
孟昭昭算过，她八月考试，大概十月初左右出成绩，刚好赶得上让甘先生看见。
小伙伴听孟昭昭这么说，同时沉默，方梦樱最感性，哭得稀里哗啦抱住眼眶通红却没有半滴泪水的她。
“你想什么呢？”
钱好旺手肘砰砰若有所思的萧五德。
甘先生去世，他们都很伤心，但谁都没有昭昭难过。
大喜无声，大悟无言，大悲无泪。
旁人觉得孟昭昭没哭，觉得她不伤心，其实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难过快要把她内里都烧干了。
“我在想要不要提前跟家里人说，这次院试我拿不到第一，可以往第二冲一冲。”
萧五德有些哀怨地看着昭昭，她下场考试奔着第一去，他板上钉钉的没可能。
甘副院长如果还活着就好了。
起码昭昭不会急着下场考试，状态也不至于这么差。
“出息！”钱好旺撇嘴，“你俩读书都很好，她时间比你还短那么多……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不战而降，孬不孬？
“你从认识昭昭到现在，有哪一次她想干的事，有没干成的吗？
读书不在时间长短，而要看个人天资、悟性。
像昭昭这种天资加努力的学子……谁能考得过她？”
萧五德也不想灭自己威风，问题是，他的威风到昭昭面前就变成了“微风”
根本不值一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