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自作聪明,成了第一个被盯上的小世家。
循着这条线索,拔出了好几根萝卜。
杜小草趁着一起赏花的间隙,询问众人:“你们觉得我好不好打交道?”
众人打哈哈,避而不谈,还是吕文昭一本正经地评价:
“我们觉得仙君挺好打交道,但是我们不代表白帝城所有人,大部分眼里,仙君是不好打交道了,他们宁愿跟那个白郡主攀交情。”
秦佑安摆摆手道:“凭他们这些宵小鼠辈,不配跟你攀交情。”
“跟吕氏青典册上记载的比起来,仙君你现在比从前人情练达了好几倍,也难缠了好几倍。”
杜小草嗤笑:“不乖乖被人诓骗入彀,就叫难缠?若是如此,我很难缠。”
吕文昭讪笑,转了话题,说起云梦杜氏入京的事。
“杜青奎带着金氏三口一起来了,金氏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夫人了,但也没有另娶。”
“然后呢?”
“金氏想要见你,当面求你原谅。”
“我不原谅,也不想见她,让她今生今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杜衡和杜宝儿也一样。”
杜小草说得泠然,吕文昭点点头应了,“这件事的关窍,在于你转世的这副身体,是不是杜青奎的亲生女儿……”
“不是,我使用本命翎羽涅槃转世,看似十月怀胎,其实不同的。”
“若你公开否认父女关系,就会暴露你涅槃转世的方式……”
“无妨的,这也瞒不住别人,那个小宫女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伏雨也就知道了。
等杜青奎恢复前世记忆,彼此还有一笔陈年旧债要清算呢。
战败伏雨之后,杜小草声势大涨,隔三差五便有世家贵人登门谄媚,有人略有些真心,大多都是虚情,随大流跟风罢了。
杜小草早已不像当年那般不同世事,对此谈不上喜怒憎恶,无视而已,这是别人立足安身的方式,她可以看不惯,不会强行扭转。
白帝城大,居不易,慢说锦衣玉食,便是简简单单的讨口饭吃,都是千难万难的,若是没有投个好胎,只能一辈子当牛做马,更惨一点的还会活活饿死。
四下无人时,秦佑安悄悄问过杜小草:为何没有一鼓作气杀了伏雨?
“她这种恶蛟,滞留城中就是大害,其它世家或许可以跟你笑泯恩仇,她绝无可能。”
杜小草苦笑,她当然想杀了伏雨一了百了,可惜不能够。
“那个小宫女是我魂魄的一部分,掌控在伏雨手中,我投鼠忌器,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跟她两败俱伤。”
她的打算是想办法把小宫女夺回来,吞噬融合,神魂圆满的时候,再杀了伏雨。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最终没能吞噬小宫女,会发生什么事?”
“神魂受损,道行也要受损,要回到祖地修养蛰伏几万年,才能重新涅槃重生。”
杜小草说得寡淡,秦佑安惊呆了,几万年,对他这样的人族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
即便他有一枚轮回印,也没什么信心,能安然熬过几万年光阴。
一万年尚且太久,只能争一争朝夕。
杜小草看着他皱眉沉思的模样,觉得好笑,戏谑他:“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羽星,弃人为妖,如何?”
“可以吗?”
“可以啊。”
杜小草的双眼又笑成了月牙儿,“我祖父已经见过你,以他的脾气,没有当场拍死你,应该是对你印象还不错。”
秦佑安局促:“就是在靠山龟船上,忽然出现的那位清矍老人?”
“如果我没认错,应该就是,我离家千年杳无音讯,还涅槃了一回,留在祖地的涅槃玉肯定会有反应,他不放心就追来了。”
“他的道行……很高吧?”
“是啊,一根小手指,就能碾压七十二洲。”
秦佑安愈发不安。
杜小草愈发开心,不想继续吓唬他,专心说起白帝城。
“当年就是你把我诓到这儿来的,说得千好万好,其实一团污糟,没几个正经的好人。”
认清了这个事实,她反而淡定了,这一次重返,始终心平气和,任凭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挑拨离间,始终没有闹腾起来。
她淡然处之,其它那些世家门阀,惴惴不安也好,心怀鬼胎也好,只要心有忌惮,都不会轻易出招。
秦佑安的前世记忆始终被压制,觉醒程度只有两三成,他百思不得其解,怀疑清矍老者从中做了手脚。
“原本我已经快要记起了,见过他以后,忽然僵住,再也想不起那些前尘旧事,他为何这么做?”
“祖父自有他的考量吧,前尘往事而已,想不起也好,若你真的记起来,必然又是一场风波。”
秦佑安岂能甘心?
任谁也不肯这般稀里糊涂活着,那些旧事,无论是喜是忧,他都要全部想起。
“王府的谍子查到一件事,大齐的皇室子弟还存留不少,当年那位太子,还拥有轮回转世的神通,是不是你……”
“我没有给过他轮回翎,但轮回翎曾经遗落一支,也许落到了他手中。”
“他把大齐覆灭的根由归咎于你我,这些年都在暗中兴风作浪,据说他已经来到白帝城,可惜没能挖出他的行踪。”
“大齐毕竟是皇室,底蕴非凡,白帝城又是龙兴之地,覆灭的也猝然,当时的朝臣多有不服,大胤的几代仙帝有不尽如人意,难免有人心怀二心。”
杜小草没太当一回事,也不觉得自己有负于大齐。
大齐的那位太子如何想,是他自己的事。
他们俩人之间唯一的瓜葛,是她曾经被宣布为太子妃。
她是不认的,千年前对他的评价便是“有几斤蛮力的莽夫”,远看憨如熊罴,近看不似人君。
忒刻薄了。
至今回想,唏嘘恻然。
花厅之外,吕文昭正教训吕陌桑,一个顶着“世子”名头的准家主,一个寻常小族子,吵得昏天黑地,互相不买账。
吕文昭大概是气晕了,动手去戳族弟的脑袋,一戳又一戳,戳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叱骂:
“你要是没活腻了,就别再提什么分宗,敢嚷嚷这句话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
吕陌桑又不是傻子,早被狐朋狗友灌了一耳朵忠言,也明白吕文昭的 好意,却不忿他这么戳自己,气哼哼地威胁:
“你敢再戳我一下试试看?”
吕文昭出了名的混不吝,马上又戳了一下,戳完闪身避开,确保吕陌桑无法抓到自己,一本正经地揶揄他:
“如你所愿。”
吕陌桑咆哮:“去死!”
“抱歉,风太大了 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吕陌桑被戏弄他满脸火星乱迸,收拾不了吕文昭,把吕文昭带来的美酒全都喝光了。
这酒后劲挺大,他刚喝下去,人就摇摇晃晃,噗通摔倒了。
吕文昭哈哈大笑。
杜小草五感六识敏锐,一眼瞥见他不是普通醉酒,整个人都在哆嗦颤栗,更像是剧痛难忍。
她心中惊骇,撇下秦佑安上前搀扶他:“你……怎么了?”
吕陌桑痛得神识涣散,硬撑着说了一句“有毒”,颓然倒地。
吕文昭赶紧从芥袋中拿出解毒丸喂给他吃,同时双手掐诀,帮他逼出体内的剧毒。
一群人忙碌了足足半个时辰,总算把人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