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潜唐大公子这条命,要算在杜小草三人头上,确切地说,要算在秦佑安头上。
穿粉色仙袍的这个中年男子,煽风点火未遂,自己动手杀人泼脏水。
姜慕白敲了敲手中的折扇,冷笑诘问他:
“你不怕我先宰了你?”
“怕,但我觉得自己能躲开。”
姜慕白盯着他,哂笑:
“如果我是你,就跪下求饶,说一说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儿这些人间无奈事,赌一赌我的软心肠,看看能不能拼一条活路。”
说话间,他手中的竹扇蓦然变得巨大,山岳一般压向中年男子。
前一刻还是一片轻薄的竹篾,此刻却势大力沉,压得中年男子难以动弹,他身上那件粉色仙袍再次冒出桃花,一朵朵缠绕住竹扇,暂时减缓了竹扇下压的速度,却没能彻底挡住。
僵持不下的时候,桃花一朵朵凋谢,粉色仙袍上的雷劈桃树,秃了好几根枝杈。
再之后,桃树躯干也开始有一道道裂缝。
竹扇终于落到中年男子头上的时候,震得他当场跪倒。
姜慕白上前揪住他的发髻,拎木偶一般拎在手里:
“说,谁派你来的?”
中年老板喷出一口血,铁青着脸不吭声。
他身上穿的那间粉色仙袍,却出声说话了,嗓音诡谲阴柔:
“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是我徒儿冒失了,你放了他,我记你一个人情。”
姜慕白冷嘲:“装神弄鬼的东西,也配跟我讨人情?”
他没有收手。
粉色仙袍也没有支撑多久,桃枝桃花摇摇欲坠。
粉袍男子吃痛清醒过来,面色狰狞地瞪着姜慕白,他的性命跟身上的仙袍息息相关,仙袍有损,他的命也难保。
好在,他的救星终于出现了。
大胤二皇子,秦夏阳。
钧太子想戴上龙冕,二皇子也想,若是不能一步到位,起码也要把“皇子”的头衔改一改,变成“太子”。
他跟秦承钧都是庶出,生母都是无宠无名的宫婢,秦承钧强过他的地方在于“长”,他强过秦承钧的地方在于“势”,他背后有整个博陵崔氏做靠山。
暂时的靠山,也是靠山嘛。
秦夏阳进了酒铺,扫了一眼混乱的场面,直接要求姜慕白住手。
姜慕白神态玩味,居然真就放开了粉袍男子。
男子满脸涨红地爬起来,不合时宜地瞪了姜慕白一眼,低下头无声咒骂。
只看他口型,全是恶语。
姜慕白也无声念了个法咒,砰一声,粉袍男子胸口炸开一朵血花。
刚才他把人拎在手中的时候,已经做了后手。
二皇子却惊呆了,猛然看向姜慕白,他恢复皇子身后以后,头一回有人敢这么挑衅他的权威。
姜慕白无声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冲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铁婉娘看着一地尸体,生怕二皇子也有个好歹,赶紧上前圆场:
“几位贵客,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喊打喊杀,小女子胆子也小,再也禁不住吓唬了……”
她让伙计进来收拾案桌,吩咐后厨继续烤羊,强行热闹起来,可眼下这场面,谁还有心情喝酒吃饭?
二皇子顺理成章地盯牢了她:“你父亲铁黎胆大包天!勾结太子谋逆,擅自调遣十万边军入白帝城,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一队彪悍侍卫冲向铁婉娘,要把她抓起来塞进囚车。
按《大胤律》,罪不及出嫁女,铁婉娘是“招赘”,夫妻俩都在九族之内。
二皇子得意洋洋,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要把秦佑安、杜小草和姜慕白一起抓起来,可惜粉袍男子不顶用,打不赢姜慕白,就没办法抓人。
姜慕白却硬凑上去,把铁婉娘抢了回来:
“二皇子弄错了,婉娘早就跟她的前夫决裂了,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不在诛灭之列。”
二皇子怒不可遏,一鞭子抽在地上,“女婿也算九族,一块诛!”
“二皇子,别忘了你只是皇子,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你兄长是不是谋逆,铁将军是不是擅自入京,该不该问罪诛九族,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样咋咋呼呼,往轻了说是以下犯上,往重了说是污蔑诽谤储君,很难收场的懂不懂?”
秦夏阳的龌龊心思被当众揭破,恼羞成怒,挥舞蟒鞭想要骂人的时候,被他身后的扈从眼疾手快砸在脖颈上,晕厥过去。
这名扈从穿戴明显气派,砸晕了秦夏阳以后,拱手朝姜慕白行礼道歉:
“这位公子,多有得罪,今日酒铺中的所有损失,全部算在我们二皇子账上。”
客套话说罢,这人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其它扈从一拥而上,抬起唐潜的尸体,又处理了其它兵将的尸体,短短一盏茶功夫,酒铺里一滴血都瞧不见了。
小伙计战战兢兢地端着水盆进来,擦拭桌椅柜台,重新把生意张罗起来。
铁婉娘却木木呆呆地坐在一旁,知道这生意是做到头了,这狐尾镇她也待不住了,继续留在这儿,什么祸事都可能找上她。
踌躇片刻,她看向秦佑安:“秦世子,我可以帮你作证,唐潜不是你杀死的,是那个粉袍人杀的。”
秦佑安拱手道谢,心中却明白,无论唐潜是怎么死的,都扣不到他头上了。
粉袍人太自大,以为能稳杀在场所有人,结果只是一个姜慕白,就让他踢到铁板。
姜慕白对战粉袍人的身后,邋遢青年一直没参与,专心护着铁婉娘,免得她被人暗算了。
今天这么混乱的场面,一个没有修为不能自保的人,随时可能咽气。
煊赫倨傲如唐潜,前一秒还神气活现,后一秒就扑倒在地。
现在对方吃瘪败走,管杀又管埋,后续如何善后,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睿王府的谍子能查到铁婉娘的下落,博陵崔氏自然也能查到,铁婉娘所谓的隐居,其实就是笑话,她无时不刻不处在旁人的窥探之中。
包括此刻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邋遢青年,来路也成谜。
二皇子秦夏阳会来这儿,一半冲着她,一半冲着秦佑安。
最终没能带走铁婉娘,还搭进去一个唐潜,唐大公子是陇西唐氏现任家主的嫡长子,少家主,稀里糊涂死在这儿,这笔账怎么算且不提,他的死对唐圭来说,绝对是再好不过的好消息。
唐氏家主两个嫡子,次子唐衍,前年在焦溪村,染指马婆子的孙女,被邪祟附体的马婆子堵在东凫山中打废了,长子就是唐潜,傻乎乎掺和进三皇子夺嫡的阴谋中,白送了一条命。
他一死,唐圭的前途一片坦荡,他父亲其它那些庶子,加在一起也不是他一合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