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战先言败,为败走做好准备,不一条道走到黑,才是成熟的俊彦。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看,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落到围观群众眼中,就是畏惧和不安。
戈多一身藏蓝仙袍,跟秦紫胤的白袍交相辉映,“白袍”纹丝不动,“蓝袍”却一步步靠近,围观的大妖中,有几位皱起眉头,戈多这般反应,太不淡定,比斗还没开始,就落了下风。
戈多是剑仙,本命飞剑是罕见的藏蓝色,看不出什么材质,秦紫胤拿出箬衣,通体幽碧,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俗语。
他没有亮出幽冥。
而戈多,据传也不止一把本命飞剑,迄今为止没有人见过另一把罢了。
戈多一步步靠近秦紫胤,转眼只剩下七八步的距离,大家都以为他会停下来的时候,他反而加速了,秦紫胤也原地消失了一瞬,重新浮现时,脖颈处微微现出一缕血痕,非常淡的血痕,不致命却凶险,只要那伤口略微再深一寸,他就是个死人。
没有人看清戈多是何时出的杀招,也没有人看清秦紫胤是如何躲避开的,剑光虹影飞溅,裹挟住了两人的身形,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终于慢下来的时候,剑光虹影全都化作了一个个星点,原地凭空多了一条灵气凝聚而成的“星河”,纵横交织,仿佛一张巨大的星网,两人错身站在这张星网的两段,彼此对峙。
更离奇的是,两人的双脚仿佛被黏在网上,无法脱困,只能各自驾驭飞剑袭击对方,双手掐出的法诀花团锦簇,一拨还没结束,另一拨已经开始。
杜小草看得莫名其妙,问黑岬:“他们在干嘛?”
“斗法啊,已经到了紧要关头,马上就能分出胜负了。”
杜小草看不出来,也不晓得大网哪里冒出来的,她从未见过这种离奇招式。
黑岬提点她:“你的情郎有小酆都,戈多身上也有一件品级非常高的小洞天,这张网是他们各自从小洞天中调出来的天地规则,他们现在不是在比武,是在比拼道则,比拼谁对天地人间的感悟深刻,错了一个念头,那星点就会消散一颗,戈多太自负,太小瞧秦紫胤,忘了秦紫胤好歹是一个大仙朝的元龙仙帝,君临七十二洲对,又一手一脚摆弄小酆都,还被雷隼困在祠庙当野神供奉几百年,他对天地人间的规则感悟,绝对强过戈多这种荒野小妖,戈多输定了!”
黑岬说得笃定,杜小草却不敢太乐观,她不晓得秦紫胤对天地规则的感悟如何,这个不能凭他做过仙帝,就说他对规则感悟深刻,凭心而论,秦紫胤的帝王生涯不算出彩。
事实证明,黑岬才是紫胤公子的知己,一语成真,众人就看见秦紫胤脚下的星网越来越璀璨明亮,面积也越来越大,戈多那边就相反,几乎只剩下脚下一小片地方,还在持续缩小中。
戈多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策,想要脱身却不能够,气头上默念口诀,召唤出一把锋利的仙剑,冲着星网疯狂劈砍,想要暴力破局。
星网涟漪震颤,化解了劈砍的力道,仿佛至柔的水面,打得再用力,都只会溅起水花而已。
秦紫胤像晴天筛网的渔人,手段巧妙地规整星网,最终困住了戈多,让他像一条被网到岸边的人鱼,竭力扑腾却脱身不得。
“你输了。”
秦紫胤说得淡定,噎得戈多面色涨红。
他说不出“认输”这样的话,依旧做困兽之斗。
秦紫胤也没了耐心,三两步走到他生前,抡起拳头,对着被裹住的对手一顿暴打。
黑岬哈哈嘲笑:“罗浮城中的俊彦比斗,跟乡间野小子套麻袋打人没什么差别嘛,紫胤公子你何必跟野小子一般见识呢,饶了他吧。”
秦紫胤打得兴起,医生剑意汹涌凝聚,全都聚拢到拳头上,打得戈多灵汐溃散,人也懵了。
虚空之中,隐隐传来一声冷哼,不起眼却威力无穷,硬生生震散了戈多身上的罗网,让他豁然脱困,一个闪身避开秦紫胤。
有人襄助戈多,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襄助,这很不合规矩。
罗浮城中,最缺的就是规矩。
秦紫胤没有表现出诧异,对方能忍到现在才出手,已经让他刮目相看。
戈多脱困,掠出数十丈开外,才缓缓停了下来,竭力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真的是凭本事摆脱秦紫胤一般。
黑岬大声戳穿他:“靠别人暗中偷袭助你脱困,无耻!”
戈多怒极,矢口否认:“没有人助我!”
黑岬待要再骂,被秦紫胤拦住了:“无妨,我再困他一次便是。”
幽冥剑拔出,一开始只有发簪大小,迎风暴涨,转眼恢复成棺材板模样,兜头朝戈多压来。
戈多催动仙剑阻拦,没有拦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棺材板压得死死的,这一回比刚才还难堪,之前好歹是站在星网上,保住了“玉树临风”的品格,现在却被压得扁平,干巴巴躺在青石板地面上。
这模样,与被顽童用大石头压住的蛤蟆没啥两样,都是笨拙得动弹不得,踢腾四肢的模样也迷之相似。
戈多臊红了脸,觉得此战之后,自己没脸行走在罗浮城中了。
秦紫胤困住他,冲到他身前,剑尖指着他的喉结:“认输!”
戈多气得一拳捶地。
他能成为首席耋老的弟子,不是靠运气,靠的是努力和实力,现在全完了。
出门之前,师尊明白告诉他,此战只许赢,不许输,若是输了,便不要再回去见他。
一刹那间,戈多万念俱灰,他从小就是孤儿,没了师尊庇护,纵然活着也无趣……
戈多一念泛起,周身变得灼热赤红,犹如一座将要爆发的小火山似地。
秦紫胤以为他是太爱面子,羞愤导致,黑岬却察觉到不妙,大声提醒他:
“他要自爆!赶快躲起来!”
一声“自爆”让围观的人群觳觫,忙不迭地后退躲避,原本挤得密密麻麻的广场,顷刻间空出偌大一片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