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晏虽然死了,但魏长晏从来都不是魏紫的靠山,除了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一份丰厚的妆奁,其它都没有,便是这贵女身份和妆奁,也是为了谋夺曲江白氏。
魏紫落得今日这般,魏长晏功不可没,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女儿嫁人过安生日子,他不死,魏紫是他攥在手中的棋子,他死了,魏紫连棋子也做不成了。
但她终究做了一年的“少夫人”,知晓白氏颇多隐秘,随时可以拎出来对付白石粼。
魏鸣在白氏府邸外闹腾一场,勾溪郑氏的家主当即叫停了两家的婚事,要“从长计议”。
裴惠虽然改嫁,毕竟做了小世家的家主夫人,又是是魏紫的生母,假以时日,只要魏紫还活着,总能联络得上。
魏紫还不知道,她出嫁前夕,就被魏长晏下了蛊毒,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她的陪嫁侍婢里有魏氏安插的眼线,每个月在茶水中给她服下解药,神不知鬼不觉,她至今都蒙在鼓里。
魏鸣的青玉葫芦里,就是解药。
一行人躲在客栈里,三天就迎来五次袭杀,靠着地利之便安然躲过,却也折损了不少人手。
魏紫气恨愤懑:“他们都已经休弃了我,何必还要斩尽杀绝?!”
“你虽然不再是白少夫人,却是曾经的白少夫人,你活一天,就会跟白石粼有牵连,他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忍得下结发妻子以色侍人?他在意的不是你,是他的颜面,你若死了,他还可以大张旗鼓前往魏氏赎买你的尸骨,郑重安葬了,装一装深情。”
“无耻!”
“他娶你之前之后,都装得缱绻情深,忽然翻脸休了你,已经被人嘲笑凉薄,勾溪郑氏的大小姐,他再想娶到手,付出的代价不会小,为了安抚新夫人,也得让你死了。”
魏紫恨得咬紧樱唇:“休想!我嫁给他这一年多,从未有过半分对不起他,为了他和白氏百般跟魏长晏周旋,帮着他一起摆脱魏氏的图谋,他不领情就罢了,还要杀我!”
“你觉得对他情深义重,他觉得你是灾星,他娶了你的目的全部落空,还要怼上魏氏,这些难题和困境都是你带来的,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一切。”
魏紫词穷,恨恨埋怨魏鸣:“你为什么要在白氏府邸门外……做那种事,明知道他要面子,现在他发了狠,一定要杀了你……”
“是一定要杀了你,别搞错了形势,我若现在割了你的头,送到白石粼面前去,他立刻就会偃旗息鼓,风光埋了你,对外说你被魏氏强逼合离,又被我当众欺辱,万念俱灰羞愤自尽……”
魏鸣边说边盯着魏紫的脖颈,看得魏紫心中不安,生怕他为了自保,真的弃了她。
焦灼等到第四天,终于等来了魏氏族人,浩浩荡荡车马煊赫,高阶供奉就有十几个,周身气息冷沉,一望而知是高人。
魏紫微微诧异,她是知道魏氏的底蕴的,魏长晏活着的时候都没有招揽到这么多的高阶供奉,现在更不可能有。
魏鸣笑而不语。
魏氏当然没有这么多高阶供奉,天水赵氏有啊,给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走狗,总归是要赏几根肉骨头的。
红蝶母女这件事上,天水赵氏理亏,含糊着不再提起。
魏氏趁机把“若吾仙君”堵门清算的锅,甩到天水赵氏身上,说魏氏偏居江洲,一向低调谨慎,会被若吾仙君盯上,全都是被天水赵氏连累。
魏长晏死了,接下来,若吾仙君八成要去找天水赵氏算账了。
赵氏觳觫惊惶,派了人来魏氏打探详情,被小族老拖过来做虎皮,救出了困在曲江城中的魏鸣和魏紫。
白石粼站在江边酒楼窗前,眼睁睁看着他们乘坐仙人渡离开,心情晦暗难明。
他跟魏紫做了一整年的夫妻,深知她的心性,绝不甘心这么被摆了这么一道。
罪魁祸首魏长晏已经死了,他这个“负心薄幸”的夫君承担了全部愤懑,魏紫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安闲。
他最开始的打算,是病逝了魏紫,保全她的名声和体面,谁知道魏鸣早早来了曲江,一日三问盯牢了他。
稍一耽搁,就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撕破脸皮休妻。
他的父亲还叱骂他“优柔寡断”,听闻魏长晏暴毙当天,就该勒死了魏紫。
看看他的那两个“连襟”,娶的还是魏长晏的嫡女,那嫡女还有阳羡周氏这个外家撑腰,照样把人病逝的病逝,休弃的休弃,完全撇清了干系。
白家主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江洲魏氏的觊觎,不是天水赵氏的垂涎,而是若吾仙君的凝视。
他仔细问过当初跟随儿子一起去妖鸟葬墟的侍从,知晓白石粼因为宋依瑶这个表妹,几次怼上“杜小草”。
她那时候还是秦佑安的侍婢,身份再超然也有限,否则白石粼也不会当面叫价十万两黄金,谁知道她就是若吾仙君!
白家主担心,白石粼会因此惹祸上身,看着远行的仙船低声叱骂儿子:
“你说你是冲撞了哪路瘟神,相中的女子……都是灾星!”
魏紫也好,宋依瑶也罢,取回来都后患无穷,魏紫哪怕被休弃了,照样能掀起风波,宋依瑶虽然嫁去了陇西唐氏,依然能给白氏招祸。
勾溪的郑大小姐,在白石粼看来,也不是良配,他犹豫再三,郑重告诉父亲,要放弃这门亲事。
“魏紫一日不死,我一日不会再娶妻,世家结盟的方式很多,未必就得联姻,万一再联了江洲魏氏这种豺狼……”
白家主踌躇:“勾溪郑氏人品厚重,不似江洲魏氏那般恬不知耻……”
白石粼轻笑,人心隔肚皮,一年之前,他也不信岳丈大人暗藏杀机,不信枕边人是白魏氏安插来的谍子。
即便勾溪郑氏此时此刻没有坏心,一旦时局变动,白氏落了难,难保不会趁乱打劫。
郑大小姐跟魏紫不一样,她是父母捧在掌心娇养大的,这样的姑娘好处是身份尊贵,心思单纯,坏处也是心思单纯,很容易被她的亲族利用裹挟。
她又没有魏紫的精明和手段,稀里糊涂之下,什么糟心事都可能有。
白石粼不想枕边藏雷,他要另娶一个身份矜贵又头脑清明的世家千金。
郑大小姐,不是他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