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泽城主沉吟半响,问赢生:“在秘境之中,那神秘人真的要收你为徒?他是故意戏弄你,还是真有此意?”
赢生怔了片刻,点点头:“像是认真的,我多番推辞,他毫不理会,只是自说自话,好像他挑中了我,我就只有乖乖听话,没有拒绝的权利,虽然最后放我们离开了,却说了一堆古怪的话,我没放在心上,后来仙姑告诉我,那秘境之主是鬼物,他想收的弟子,未必是活人,还说道行高深的人收弟子,要么是从小带在身边耳提面命,言传身教,要么就得花很长时间考验心性,那人之所以会放我出来,就是为了后者,他也许会再来,也许永不再来。”
鸣泽城主又看向杜小草:“仙姑也认为,那秘境之主道行通天?”
“十二天巫加起来,拼尽全力,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鸣泽城主反复咀嚼一番这句话,越咀越苦涩,看向赢生的目光也有些埋怨:
“你这个傻孩子,这样一个高人收你为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怎能轻易拒绝?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这一次良机,你此生都未必……”
“我不后悔!我赢生只有一个师父,就是鸣泽城主,那秘境之主的道行再高十倍,我也不会背叛师门!”
赢生说得掷地有声,鸣泽城主感动归感动,扯着他的衣袖拽到一旁告诫:
“上次就罢了,若那人再来,你切不可任性,立刻就收拾行李跟他前去,凭你的天资,再有这样一位师父,前途不可限量,你不必担心师父,师父有你师妹陪着,如果那人肯把你师妹一起带走,师父一样舍得,前途最要紧,不要拘泥俗礼……”
“师父!我不——”
“你若还认我是师父,就听师父的话,乖乖改换门庭,否则我就没你这个徒弟了!”
赢生:“……?”
气氛尴尬沉默了许久,鸣泽城主深吸一口气,捋须恢复为人师父的威严,看向杜小草:
“仙姑,既然秘境之主有心收取赢生为徒,还跟他约定了百年子期,天巫城中的这些人,就丝毫不忌惮吗?万一……万一那秘境之主来给我徒儿出头,他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杜小草轻笑:“所以啊,那些人只是试探围攻,没有立刻痛下杀手,城上城的防护符阵虽然耗费了大本钱,却也抵不住那么多人围攻,他们若真的露出獠牙,你们师徒早就被撕碎了。”
鸣泽城主听罢,更加纠结,说不清是希望秘境之主出现,还是永不出现。
杜小草气定神闲,让人在城外城的广场上摆了白玉案桌,与鸣泽城主弈棋。
鸣泽城主心神不定,接连输了好几盘,杜小草看在眼里,心中好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活跃气氛,前方云海之中,传来了小鱼怪的咒骂声: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账,知道本姑娘是谁吗?”
“一头不成气候的鱼怪而已,再敢大放厥词,信不信我把你打回鱼身,剐鳞剖洗了下锅?”
“你敢!我们族长活剥了你的皮!”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惨叫一枚海碗大的鱼鳞被拔了下来,痛得小鱼怪嗷嗷摆尾,想要砸死坑害她的人。
桑飞也怒了:“欺软怕硬的狗东西!你们我们天萝没有天巫作甚,你们就能恣意妄为?我警告你们,我们的天巫还好好的活着,雷蛤都能一击毙命,你们这些鼠辈全都不堪一击!”
桑飞吹牛自救,困住他的人轻声哂笑,看笑话一样看着他:“好啊,我现在就把你吊在城外城的树杈上,坐等你口中的天巫来救你,希望她没有老得走不动路,别来得太迟,城上城的野鸟可是很凶,最多三天,就能把你啄成一具骷髅。”
桑飞觳觫,一时之间忘了骂人。
杜小草却像是有了启发,从芥袋中拿出一条绚丽的彩带,往手腕上随意缠绕,整个人的容貌缓缓改变,从妙龄少女变成了丰腴少妇,周身彩雾笼罩,从脚底缓缓而上,淹没了头顶之后,又缓缓而下,露出的人却变了穿戴装扮。
鸣泽城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凭直觉是杜小草幻化出来的,又不是十分确定。
眼见未必为真啊。
杜小草不但容颜装扮变了,气度和神态也迥异从前,无视鸣泽城主的惊讶,径自从兽囊中放出一头七彩麋鹿,翻身骑了上去。
城上城的广场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两拨人迎面对行,一拨吵闹,一拨安静,一动一静之间,肃杀之气弥漫。
挟持桑飞和小鱼怪的人,是个形貌俊逸,气度温雅的年轻男子,只论皮相,不输秦紫胤和秦佑安,举手投足之间有久居人上的恣意潇洒,眉心还有一粒红痣,让他的俊美平添了一份邪佞。
不像正经人。
杜小草竖起食指,提示秦紫胤不要出面,她要好好盘盘此人的跟脚。
刚才她打量年轻男子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唇角挂着不以为然地笑:
“这位娘子,是城主让你来迎接我们?”
“抱歉,我跟鸣泽城主不熟,是来接我族中后辈的,不知他如何得罪了你,让你起了杀心,要把他挂在树杈上给雀鸟啄食?”
年轻男子一怔,正色打量杜小草:“娘子是天萝部的人?”
“这跟你有关系吗?”
“……”
正说着话,年轻男子身后站着的老者怒了,藤剑无声催动,直奔杜小草的眉心,口中还厉声喝骂:
“好一个装模作样地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与我家主人说话?!”
杜小草冷笑,无声弹了弹食指,灵力漩涡裹住飞来的藤剑,不由分说地调转方向,削掉了老者的脑袋,骨碌碌血淋淋地滚在地上,刚好滚到桑飞脚边。
他也不惧怕,抬脚就把脑袋踢了好几丈远。
全程用时不超过十息,一个道行不俗的老供奉就丧了命,还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年轻男子瞳孔微缩,再看向杜小草的目光,没了戏谑不屑,只剩下惊咦赞叹:
“娘子好手段。”
“不给你的随从报仇吗?”
“他冒犯了娘子,被娘子斩杀,理所当然。”
“识相的年轻人,最讨人喜欢,看在你还算懂事的份上,马上放了我的族中后辈,我饶你不死。”
“……”
年轻男子沉吟不语,桑飞却大呼小叫起来:“天巫!天巫你居然真的还活着?!”
这货后知后觉,乍见只觉得杜小草幻化出来的曼妙少妇眼熟,此刻才回过味来,这不正是天萝祖地祭庙中供奉的“天巫”嘛,看穿戴,看容貌,都跟祭庙中的画像和木雕一模一样!
天巫重出,他们天萝部的好日子回来了!
一瞬间,桑飞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抓他来此地的年轻男子,脸色却凝重起来,别看他方才提及天萝天巫时,那般不以为意,那是笃定天萝的天巫已经陨落,果真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哪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