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猜测，天雀部会出现这么多活尸，始作俑者就是这种药草，就是进献药草的人。
“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三年前就是四五岁？这么小的孩子也带出门？”
黎妪摇头：“他三年前的时候就是折磨模样，说是误食了一株花蘑菇，身形相貌终身就是如此，再长不大了，天雀族中许多容貌出众的女子，还给了好处，让他们继续搜寻那种花蘑菇，吃了永葆青春。”
杜小草哂笑，这种哄鬼的话也信，真是够傻的。
黎妪瞥了一眼朱雀天巫，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后……后来，他们真的送来了三株花蘑菇，交到我手上……”
朱雀天巫怒不可遏：“然后呢？蘑菇呢？！”
当然是被吃了。
黎妪顾不得咒术还没彻底散去，强撑着走到院门外，让人去传话，把那三个吃了蘑菇的人带来此处。
一对母女，外加一位三旬开外的男子，恰好是一家人。
男子见到朱雀天巫，笑得满脸惊喜：“老祖！您出关了？这几年我们求见您老人家，您都不肯见我们……”
“见你们这些小孽畜作甚？气死我么？我问你，你吃了那什么瓠部落的蘑菇没有？”
男子点点头，他是朱雀天巫唯一存世的血脉亲眷，虽然本事不咋滴，在巫部中的地位超然，什么好东西都少不了他的一份。
他们一家最值得自豪的，是容貌拔群，听说吃了瓠部落进献的花蘑菇就能永葆容颜，立刻就动了心。
朱雀天巫还要再骂，杜小草制止了他，让这一家三口站到自己面前，拿起春风扇，对着三人微微扇动。
离奇的一幕出现了，数十上百颗小蘑菇从他们身上冒出来，滋滋汲取他们身上的巫力，仿佛婴儿在吃奶一般，不痛不痒。
三人木木呆呆地看着，连喊叫惊吓都忘了。
杜小草依旧在扇，小蘑菇便一直在吸，那个妍丽少女最先捱不住，惨叫出声，三人之中她的道行最浅，巫力最少，寄生在她身上的小蘑菇吸光了她的巫力之后，便开始吸食她的神魂血肉。
少妇和男子心疼得目眦俱裂，大声跟朱雀天巫求救。
朱雀天巫无奈，看向杜小草：“这是什么邪物？这么阴毒？”
杜小草也不认得，大约猜得到它的寄生方式，扎根在人体内，日常汲取巫力，宿主起初浑然不觉，后来便身不由己地被掌控吞噬。
“这种蘑菇也许真的可以让你们保持容颜不衰，代价就是你们的性命，人都死了，容颜老不老也就无所谓了。”
好在时间还不长，毒菌尚未渗入骨髓，杜小草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总算把那些恶菇清理干净。
黎妪看得后怕不已，她的宝贝孙子也吵闹着要吃这种蘑菇，她耐不住缠磨已经答应了，允诺说夸瓜巫部再送来这种东西，就悄悄帮他昧下来。
万幸没有。
算算时间，下个月初就是夸瓜巫部来进献药草的日子，不来便罢了，敢来定要他们好看！
杜小草问朱雀天巫：“除了你们这个巫部，巫疆其它几大巫部，有没有出现活尸？”
朱雀天巫尬笑：“即便有，他们也会学我这般，捂得严严实实，不叫旁人知道，否则大祸临头。”
杜小草喊来天芒族长，问他同样的问题。
天芒族长叹气，他和儿子都被轰出来当野巫了，族中隐秘岂会让他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和儿子都没有中招，全身血肉完整。
再问天魃部的老巫，那老巫一口咬定没有：“我们天魃自己就是玩鬼的巫部，怎么会被别人暗中炼成活尸？不可能！”
杜小草瞥一眼天魃老巫欲言又止的孙子，哂笑道：“老巫太心急了，我还没说活尸是什么，你就先忙着否认，好叫你知晓，天雀巫部有不少活尸，被我全部治好了。”
天魃老巫心神震动，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摆明是怕杜小草诈他。
杜小草从他的神态，已经明白天魃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其它几大巫部也一样，彼此之间互相猜忌，实力同时受损，谁都不敢妄动。
如此事情就简单多了，只要把人约起了，一起挖出那个下黑手的顽童，活尸之患就能根除。
对这个“顽童”的真正身份，杜小草也有猜测，还需要当面验证。
她告诉朱雀天巫，她要去封堵溪涧的入口，“溪涧中的水蕴含阴灵之气，可以淬炼阴木，水干了，水底地真相就浮出来了，这些天我都会呆在那里，劳烦你派人送天魃老巫爷孙俩离开……”
天魃老巫满脸堆笑：“牢房萱姑娘惦记，我们爷孙俩在这里住得非常舒心，不急着回去，淬炼阴木这种事，我们爷孙俩也能帮上忙。”
天雀是火系巫部，天魃相反，阴气浓郁。
杜小草猜测，天魃部的“活尸”数量，应该远在天雀部之上。
她不急，天魃老巫着急，又不敢表现出来着急，早早赶到金叉涧，围观杜小草淬炼溪水。
焚山煮海，需要大量人手，抓来挖矿的野巫全部被拖过来帮忙，同时昭告巫疆，任何人都可以来此地舀走溪水。
人多力量大嘛，你一瓢我一瓢，芥袋、纳瓶蜂拥而上，溪水肉眼可见地减少。
朱雀天巫之前顾忌太多，没敢让人这么祸祸溪涧，现在彻底放开了，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短短几日之间，大半个巫疆的人都涌过来。
白给的发财机会，还不用冒险，谁舍得放过？
溪水不能久视，蒙上眼舀水便是，开挖沟渠，搭建风车，直接把水提到高处淬炼，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办法总比困难多。
遭殃的是能当阴木淬炼的古树，藏得再深都能被翻出来砍伐。
折腾了半个月后，溪涧已经不足一丈深，淬炼出的阴木堆积成山丘。
杜小草每日巡视，想找到连同两界的那一处罅隙。
“干瘦老叟”日日陪伴左右，跟天雀部寻常老巫没什么两样，没有显露他朱雀天巫的身份，以免有心人据此推出杜小草的真实身份。
私底下，他还谆谆提点杜小草：“仙君莫要太低调，在大胤七十二洲也好，在巫疆十二部也好，想要过得安逸，就得时不时抖擞些手段，让人知道惧怕，尤其仙君你又是域外之人，必须雷霆手段，压下某些人的觊觎之心，总有些拎不清的家伙，被人三言两语怂恿，就冲上来斩妖除魔，如升平年氏、虞山常氏那些蠢物，至死都抱着‘诛妖安天下’的牌坊，对仙君你骂骂咧咧，死不悔改，杀了觉得不忍，不杀又碍眼碍事……”
杜小草轻笑：“你觉得年氏、常氏的先祖，会被我抖搂出来的神通吓唬住？”
只怕会更亢奋地冲上来，在坟头建一座更大的牌坊。
朱雀天巫悻悻：“既然如此，仙君也不用多管闲事，随便那些人怎么瞎折腾，往后就呆在巫疆，寻找返回羽界的路径，带着我们这些弃民一起飞升……”
秦紫胤恰好走过来，听到朱雀天巫这种自扫门前雪的话，怒了：
“老巫此言大谬！”
“谬在何处？”
“七十二洲人心叵测，十二巫部就人心淳朴？果真如此，若吾仙君又怎么会陨落东凫山？她被世家围攻，独木难支的时候，你们这些拥趸信众都在哪儿？！”
诛心之语，噎得朱雀大巫面色铁青，杜小草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