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猜测,天蚕部打定主意让罪巫跟菰巫争斗起来,可以对罪巫隐瞒了杜小草这个厉害人物,刻意夸大了菰巫部如今的寒酸落魄,才会闹出这种笑话。
如此也好,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协调两个菰巫部之间的关系。
洛河的父亲见到儿子受伤,怒冲冲赶过来,瞪着杜小草:“你待如何?!”
“重返故地,希望你们也重返故地,带着你的族人,回到当初菰巫部划给你们的位置。”
杜小草指了指西南方向,气得洛河父亲咬牙切齿:“好大的口气!你能打过洛河,打得过堃巫?打得过天蚕部?!”
“我能,已经打过了,他输了,所以我才能平安走到这里。”
洛河的父亲懵了,眉头皱得能养鱼。
两个月前,天蚕部派人过来,勒令所有孤巫部的族人,包括他这个族长在内,都不得擅自离开领地。
他心中纳闷,暗戳戳派遣族人出去打听消息,那些族人全都变成了尸体,被扔在巫部山道上。
他心中觳觫,放弃了这种冒失行为,从此像困在笼中的鸟,坐等好消息或者坏消息递进来。
昨天,天蚕部的人又来了,告知他们菰巫部“重返故地”的消息,他当时就傻了眼。
放眼巫疆,最不想菰巫东山再起的人,不是天蚕部,而是昔日的菰巫罪部。
他们是菰巫覆灭最大的受益者,菰巫回来了,他们怎么办?
天蚕部的人说了一箩筐的挑拨离间,唯独没有告诉他们菰巫有一个豪横的族长。
杜小草让他们重回西南边角上的领地,那是不可能的,那么丁点大的地方,根本安置不下繁衍了几百年的族人。
罪部族长满脸苦涩。
杜小草视若不见,还让秦紫胤悄悄把小鱼怪放了出来。
小鱼怪见到眼前场面,也呆了半响,大骂天蚕部“狡诈”。
“用菰巫对付菰巫,心肠真坏!”
垚巫马上纠正她:“咱们是菰巫,那些人早就不是了!”
他给了罪部三天时间搬迁,三日之后,但凡还敢滞留在此地的罪部族人,就等着吃鞭子吧!
吓唬完了罪部,他亲自领着杜小草入住石殿。
“几百年了,祖地已经被这些罪巫祸祸得面目全非,唯有这座石殿,供奉历代先祖,这些罪巫没敢铲平,还留着呢……”
垚巫边说边推开石殿沉重的大门,眼前的场面让他戛然而止,一句话也说不出。
“罪巫”是没有铲平石殿,却把石殿中供奉的先祖牌位全都扔了,一块都没留下来!
放眼望去,只有罪巫那一系的先祖灵牌。
罪巫曾经也是菰巫,在垚老看来,血浓于水,骨肉至亲,身为子孙,怎么也不会对先祖的灵牌不敬,眼前所见,让他怒发冲冠。
罪巫后人不但弃了菰巫先祖的牌位,把他们自己那一系的先祖,也扔出了石殿祭台!
是啊,他们是孤巫,不是菰巫,怎么能供奉菰巫的先祖呢?那样怎么会让天蚕部满意呢?
杜小草也无语,有了这么一出,菰巫和罪巫的隔阂更加无法弥合。
好处么,就是从此不必顾忌太多。
垚巫怒气冲冲,偏还有一个罪部巫老,赖在石殿之中不肯离去,要以死捍卫先祖灵牌。
垚巫气笑了,他正愁找不到人问话,这老家伙就送上来了,他一脚把人踹翻,怒声叱问:
“从前菰巫先祖的灵牌呢?”
“烧了!那种遭天谴的东西,谁敢留着?”
巫老理直气壮,铁了心与满殿的灵牌共存亡,大声奚落垚巫:“老东西!你们得意什么?躲在山林里几百年,涨了点本事又如何?只要再来一场天谴,你们立刻死光光!”
“我们死光光之前,你们先去死一死!”
垚巫让跟来的青壮族人,把满脸凶恶的罪部巫老拖出石殿,堵住嘴,吊在树杈上。
“谁敢来就他,就一起吊起来。”
杜小草没有插手,她也觉得“罪部”有些过分忘恩负义,看看那个黑水部,只是与菰巫有些交情,那一代的族长就帮忙立起衣冠冢,后世子孙给铲平了,那是后世子孙的事,不能因此抹杀那一代黑水族长的情谊。
最终,杜小草没有入住石殿。
说到底,她也不是真·菰巫,去了旁边一座栽满了碧竹的山腰宅邸,古色古香,翠绿清幽,灵气充沛,视野开阔,远眺前方山峦起伏,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垚巫带出来的人手实在太少,想要占住这么大一片地方,有些为难,结果有一大群野巫跑过来,痛哭流涕“求收留”。
仔细一问,他们全都(曾经)是巫部的族长、寮首,因为巫部覆灭,沦为野巫,外出觅食的时候被抓来此处。
其中几位,还跟垚巫攀上了关系,他们的祖上与菰巫部关系融洽,在菰巫覆灭之后,很快就支撑不住,后人沦为野巫、仆役、奴隶,艰难熬了几百年,终于熬到菰巫重返故地。
他们的言辞有夸大成分,大抵没有撒谎,对他们来说,菰巫的到来,是翻身的机会。
一个个拍着胸脯表忠心,愿意为菰巫“效犬马之劳”。
垚巫征求过杜小草的意见,收拢了这些人手,单单是壮巫就超过三千人,算上家眷,过万。
“人手匮乏”的困局,立解。
族长之子洛河看到这场面,气得嗷嗷怒骂:
“你们这些卑鄙鼠辈!当初跪求我们收留,现在又忘恩负义!”
一位野巫寮首气得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他踹翻在地,踩着他的脸冷笑:“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跪下,或者死,二选一,马上!”
冷森森的刀刃紧贴在洛河脖颈上,惊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深切体会到“今非昔比”,已经不是他能耀武扬威的时候了。
“三……”
“二……”
数到“二”的时候,刀刃已经下沉,猩红的血珠流淌而出。
死亡近在眼前,洛河怕了,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按着他的野巫哈哈大笑,收起了砍刀:“当初我们跪求收留,跟你现在跪求饶命,是一样的,都是心不甘情不愿,为了苟活下去逼不得已,没有什么恩义,也没有什么忘恩负义!我们这些人,全都是被你们抓来的,受尽了羞辱,吃够了苦头,以后该轮到你们尝尝这种滋味了。”
洛河羞臊难堪,心底并不认同这些野巫的话,他只是暂时隐忍,等待天蚕部过来援救,他就不信,天蚕部会坐实菰巫“重返故地”!
三百年了,“孤巫部”只是这片领地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的奴仆,一切都要听天蚕部安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领地上的产出,大半都上缴给天蚕部,自己只是得了虚名,丝毫没有享受过“主人”的风光。
天蚕部只需要派一个人来传句话,就能把他们全部困在巫部中。
他们是天蚕部豢养的狗,天蚕部很需要他们这些狗,必定会来救。
洛河很有信心,他的父亲,他的族人,包括杜小草、垚巫,大抵也都是这么想的。
趁着还没有爆发冲突,垚巫把所有野巫的首领召集到石殿里,不为商议事情,只为互通消息,这些人毕竟在此地生活了很久,对周围的局势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