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们两人领头,其它秦氏族人无论心中如何想,口中多是嗫嗫附和,也有一小撮人始终沉默不言。
杜小草冷笑:“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心口不一,觉得本君是一朝得势的妖孽,觉得自己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别担心,我会在秦氏祖地住一旬,给足你们准备的时间,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她说话的时间,数十支火翎剑盘旋在身侧欢快颤鸣,森然剑芒如细水流淌,溢彩流光,震慑人心。
她无视秦氏族老们难看的脸色,施施然离开祖祠。
一步迈出,身形如彩云拂过,翩然若仙。
秦琦紧随其后,忘了他也姓秦一般恫吓:“掉到地上的脑袋,捡起来也没用了,做人要识时务,不要自误!”
……
一直等到他们身形消失不见,僵在原地是数十族老才长吁一口气,看看七零八落的防护符阵,看看死相难看的秦俨、秦举父子,有人愤懑不满:
“太过分了!”
“就算她是仙君,也不能这么欺辱人!”
“当我们咸阳秦氏是软柿子么,想捏就捏?!”
“区区妖鸟,真当自己是国之图腾了,忘了我秦氏冕冠天下,还治不了她一个孽畜!”
“马上派人去白帝城,请仙帝为秦氏做主……”
吵嚷声越来越大,已经有人从芥袋中拿出笔墨,开始写弹劾杜小草的奏折。
可惜才刚开始落笔,人就悬空而起,被一根绳索捆住双手,吊在一丈多高的房梁上。
众人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刚刚口出怨怼之言的族老,七个人,全部被吊在了房梁上。
剩下几个刚要开口,还没斟酌好言辞的族老,吓得头皮发麻,大汗淋漓。
吊在房梁上的七个人,五个是小惩大诫,简单地吊住双臂,两个罹骂得恶毒的族老,直接被吊住了脖子,憋得双腿踢腾,脸色紫涨,嘶哑着嗓子求救。
没有人敢动手放他们下来,生怕下一刻就是自己被吊住脖子。
离水的鱼撑不了一盏茶功夫,窒息的人也一样,两人激烈的挣扎了一会儿,渐渐地动作越来越缓慢僵硬,一双眼珠愤懑惊骇地蓇葖着,死不瞑目。
一位侥幸逃过一劫的玄袍族老,对吊起的同族毫不同情,趁机教导陪他前来的孙儿:“祸从口出,便是如此,往后你游历七十二洲,万万不可逞口舌之快,毁了前程。”
他那孙儿还是少年人,满脸尚未褪去的惶恐,对祖父的教导乖巧点头,却也有自己的看法,觉得这些被吊起的族老固然是“祸从口出”,追本溯源却是“道行不够”。
“一味谦恭谨慎,确实能避开许多祸事,但要真的安逸自在,还得有本事傍身,我若能像仙君这般,一剑劈开千年门阀的护山大阵,七十二洲何处去不得?又何必做小伏低,虚言敷衍?”
少年的祖父愣着片刻,欣慰大笑,压低嗓音继续劝道:“道行不是一日修出来的,本事不济之前,还是要谨慎小心,千万别乱了心神,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道之上难免磕磕绊绊,要压得下慌张和轻狂,砥砺心境,才有机会登顶……”
这对祖孙聊得旁若无人,被吊起、吊死的族老,都不是他们这一系的人。
牵扯其中的那些族老,就没这么淡定了,个个脸色惨淡如金箔,吓得肝胆欲裂,半句狠话也不敢说了,互相交换了眼神,就此散去。
夜色如水,凝滞了天上的皎月,高低错落在山峦间的秦氏祖地,许多人没有入睡,处处都有烛光摇曳。
那位对孙儿谆谆教导的玄袍族老,在书房里奚落他沉默瘦削的儿子:
“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你居然没一点上进之心?!”
瘦削男子坚定地摇摇头:“让父亲失望了,我只想像从前那般妻儿绕膝,怡情山水。”
“混账!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思进取的庸懦儿子!从前我都由着你,但这一次不同,我必须争到这个大宗正的位置!”
“父亲相当大宗正,尽管去争,我不会阻拦。”
也不会襄助。
玄袍族老岂能听不懂儿子的弦外之音,气得阴恻恻冷笑:“你若执意懈怠,我便杀了樱娘,看你怎么‘像从前那般妻儿绕膝’。”
瘦削男子浑身剧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玄袍老者,从他凶狞的神色中明白,他并非说说而已。
“樱娘的跟脚,你比我清楚,花妖一只,平日里被你宠得无法无天,我只要给你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嫡妻回来,什么都不用做,她就死定了。”
瘦削男子满脸焦灼,他的樱娘脾气倔强,为妾已经委屈了她,好在他没有嫡妻,日子才过得。
若是父亲强行塞来一个世家贵女,无论对方是贤惠还是嫉妒,都不会容下樱娘这般“恃宠而骄”的宠妾,樱娘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气头上离家出走了,他怎么办?
他和樱娘生的乖巧儿子又怎么办?
玄袍族老人老成精,一句话就戳中儿子的死穴。
瘦削男子苦笑服软:“父亲待要如何,还请明言。”
玄袍族老捋须大笑:“其实很简单,秦俨和秦举都死了,大宗正的位置空缺,凭我在咸阳秦氏的资历、地位,足以取而代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需要你给你的那些朋友写信,让他们襄助于我,咱们是亲父子,一荣俱荣,我当上了大宗正,你和勉儿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勉儿不像你懈怠懒惰,将来极有可能承继我的衣钵,祖孙都是大宗正,几代人都能扬眉吐气。”
瘦削男子对父亲展望的前景无动于衷,追问父亲该如何写信,如何襄助?
“他们是我的朋友,也是樱娘的亲人,太过危险的事,我宁死也不会让他们去冒险的。”
“妇人之仁!跟妖物攀什么亲戚,只要我能当上大宗正,他们便是死绝了,也不值甚么!那个樱娘你也不要一味宠溺她,该立规矩就要立起来,她傲娇的本钱就是她的那些亲族,真要死光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瘦削男子垂首退后:“父亲大人慎言!”
玄袍族老不耐烦地摆摆手:“老子懒得理会你这些闺帷之事,你要沉溺男女情爱,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要当上大宗正。”
瘦削男子沉吟片刻,仔细帮着谋划起来,“父亲想当上大宗正,最便捷的办法,是获得仙帝的支持。”
“秦佑安?他骄狂自负,一向看我这种老朽不顺眼,不给我使绊子就算好的,想让他出面帮我,是痴人说梦,他是我出任秦氏大宗正的绊脚石。”
“仙君呢,如果仙君支持父亲,父亲也有胜算。”
“今日在宗祠,我的表现尚可,没让那妖鸟抓住把柄惩治,全须全尾地离开了,但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也得意不了太久,不能指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