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之前的大齐，也是如此。
也正是因为此，七十二洲被嘲是蛮荒之地，那里灵气匮乏，修士道行低微，才会被仙朝掌控，换了羽界、丹霞界、无相界这样的地方，妖祖、道祖云集，一怒沧海桑田，一己之力就能推平无数皇朝，哪里会把帝王将相当一回事？
葛天老祖另辟蹊径，以宗门为城池，建立真正的仙朝。
这样的野望，让杜小草不以为然，竹上却没贬褒什么，反而说起羽界这边的散漫懈怠，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们始终分散成一个个的妖部，没有建立强大的仙朝，大小妖部之间互相倾轧碾压，内斗内讧，百妖谱上的排名场面变幻，稍微靠后一些，就有被吞并屠戮的可能，家家自危，凝聚力太差了，妖祖城中的那些妖祖，来自不同的妖部，各自为了自己的道行和身后的妖部忙活，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躲，怼上凝聚力强大的血妖，动辄认输，只要危及不到自家妖部，管它洪水滔天？
“若是拥有一个仙朝，仙帝就可以命令那些妖祖誓死反击，谁敢后退杀无赦。”
杜小草笑了：“这样令行禁止自然好，但谁都想做发号施令的仙帝，不愿意做被派遣的臣子，七十二洲那边，仙帝常常对门阀无可奈何，圣旨被扔到地上的事情常有，这样的好处是让帝王不能为所欲为，坏处就是权威大打折扣，羽界妖部众多，各大妖部都有血脉绝学，多桀骜不驯之辈，想要奴役他们做臣子，太难了。”
竹上深以为然，羽界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哪个大妖部能有绝对的强势，最多能在一众大妖部中脱颖而说，想要逼迫人家跪地称臣，差得远呢，真敢那么暴虐，立刻就会引发其它妖部联手反击，不死不休。
“葛天老祖的道行，也就那样，他哪来的胆子建立仙朝？”
“小丫头，你是见我老人家和蔼可亲，就以为道祖都不会杀人嘛？一个皇朝想要建立，尚且时候白骨如山堆叠才能改易姓氏，道祖建立仙朝，只要确立好大致的目标，剩下的就是杀戮，把不服不逊的那些刺头都杀了，剩下的就好办了，葛天老祖最擅长的就是谍报，经常对其它同行出售情报，消息灵通对立国来说很有利。”
竹上笑眯眯仰望天空，又告诉杜小草一个秘密，说他曾经化身丐帮的帮主，潜入葛天老祖的谍报组织，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为谍报组织的头面人物之一。
杜小草啼笑皆非，问他：“葛天老祖发现了没有？”
“他始终没发现，最后我不耐烦了，当面揭破了这个秘密，气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当场就解散了谍报楼，至今不再建立，生怕再被我渗透其中。”
谍报最要紧的就是安全和秘密，一个能被另一个道祖随意渗透的谍报楼，就是来日勒死自己的绳索，葛天看似奸诈，麾下的谍报楼有重大缺陷，解决这个难题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杜小草冰雪聪明，斜睨竹上：“你自爆秘密之后呢，肯定不会让那些跟随你的谍子留下等死，带走他们的话，又不能白养着，所以……现在最厉害的谍报楼掌握在你手上？你是去挖葛天老祖墙角的，而且成功了？”
竹上没想到她这么触类旁通，一下子就猜到了最终的结果，谍报楼虽然不是他最开始的目标，阴差阳错地成了他的属下。
难题是这些属下昔日非常可爱，看着他们就像在看葛天的笑话，真要挪到自己手里，就很膈应，一则觉得笨，二则怕他们之中隐匿这葛天的眼线，竹上对葛天做过的事，葛天也可能再对竹上做一次，同为道祖，都不是省油的灯盏。
竹上的选择，是放手，把这座谍报楼交给自己的一位小友，让他去做分辨、重组和清洗的工作。
“就是你从前雇佣的那个小伙计，我觉得他道行不高，人很机灵，很适合做这件事。”
杜小草惊得杏眼圆睁，难怪好久不见小伙计，是被竹上弄去做谍头了？
那小伙计在酒楼待客时殷勤伶俐，做谍子头真的能压住场面？真的有前途？
竹上郑重点头：“相信本老祖看人的的眼光，他可以的。”
“你怎么不选黑岬，他道行更高，更谨慎小心……”
“我当时也拿不定主意，便抓阄，结果是那小伙计，黑岬的运气不太好，下次再等机会吧。”
竹上语气戏谑，闪烁目光后，显然隐藏着其它答案，杜小草察觉到了，没再追问。
竹上领着她跃上高高的屋脊，前方小镇一览无余，夜色下宁谧幽深，一面水光镜凭空浮现，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好，只有杜小草的半个巴掌那么大，濛光也不是常见的月白色，但是浓紫色，里外都透着神秘玄奥。
镜中的场面，还是之前不正经师兄的那间书房，才这么短短的功夫，内中的布置已经安排妥当，看不出之前被搬空的痕迹，只能凭借刚才没有收走的那些大件家具来判定之前大概的摆设和位置，高大阔沉的书案背后，多了一座耸立的灵石屏风，杜小草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灵石，颜色一致，澄澈透明，坐在前方就能感受到昂然的灵汐，对修行中人好处颇多。
竹上咋舌：“刚才怎么没摆出来？小气鬼，等有机会我还得再去一趟，这么好的宝贝葛天师徒俩都不配！”
杜小草劝他不要贪心：“也许他们摆出这座屏风和其它宝贝，就是为了诱惑你再去，他们一定布置了天罗地网，让你纵然能脱身也得吃大亏，葛天毕竟是道祖，不会任人欺辱不反击，小心驰得万年船的道理要牢记。”
“是，在下谨记帝姬教诲。”竹上语气戏谑，继续盯着巴掌大的水光镜看热闹。
就在灵石屏风旁边，端立着一个青衫小厮，身形看起来颇为熟悉，低着头看不清脸，就那么垂手呆站着。
杜小草对小厮没兴趣，专心看不正经师兄，对方嘴角带笑，目视前方，视乎想到了什么天大的开心事，一脸的愉悦，丝毫不像是刚被扫荡一空的苦主。
杜小草印象中，不正经师兄不是这么大怒的人，他但凡被人顶撞一句，都要睚眦必报一句，当时没有报复，背后就肯定酝酿着更可怕的阴谋。
所以这笑容——
杜小草目光游移，再次落到旁边身形熟悉的青衫小厮身上，忽然警醒，惊得趔趄两步，差点从屋脊上踏空坠落，竹上搀扶住她，也看向那小厮，懊恼地咒骂一声。
这青衫小厮，正是他们刚刚提及过的小伙计，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不正经师徒手中。
认真回想，当初不正经师徒诓走慕三，顺便还带走了小伙计，后来又让慕三和小伙计一起逃了回来。
当时他们只觉得两人幸运，现在看来都不幸运，葛天老祖的道场戒备何其森严，凭慕三和小伙计三脚猫的功夫，哪有那么容易逃脱出来？
看似轻易就达到了目的，本身就有猫腻，现在秘密展现，就在这小伙计身上，慕三和当时的蜃楼，从始到终就没能摆脱监控，小伙计就是葛天师徒的眼线和谍子。
小伙计还蒙骗过了竹上，让他自以为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殊料这好苗子是别人刻意培养出来蒙蔽他的，他上了当，拱手交出来谍报楼。
想明白这些，就懂了不正经师兄嘴角的笑容，他当然有理由得意。
竹上刚卷走了他的家当，他就予以反击。
报仇不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