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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紫胤看不惯滥杀,有心把这些人收入小酆都。
杜小草摇头,劝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来路不明,动机不明,手段诡谲,不要轻易涉险,你拥有小洞天的事,极有可能已经被人发现了,往后肯定会针对你设局,你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别被暗算了。”
在春草城的时候,白发老巫馈赠的那两件蓑衣,就是前车之鉴,巫疆之大,奇诡手段众多,并非没有针对空间法宝的东西。
秦紫胤皱眉不语,杜小草斜乜他:“是不是在心里嘀咕,觉得我是个滥杀无辜的狠心妖孽?为了顾全自己,什么坏事都敢做?”
秦紫胤讪讪:“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回答的这么痛快,那就是真的这么想了,没错,我就是那样的鸟,千年前你就知道啊,我从没藏着掖着过。”
秦紫胤沉默半响,没有再说什么,哪怕过了千年,他还是难以接受杜小草的“恶行”。
天萝族长看出他的心思,耐心提点:“年轻人,别跟娘子闹脾气,你娘子是对的,巫疆这样的地方,像你这样滥好心,不会有多少人感恩,只会连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杜小草补刀:“岂止是巫疆,七十二洲也是一样。”
刚才那种情况,虽然还没捋清前因后果,明面上的凶险就已经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死别人和死自己人之间,在场的巫部首领都拎得清,杜小草也拎得清,唯一一个糊涂蛋,是元龙仙帝秦紫胤。
天色渐晚,众多巫部陆续离开,要赶回去清理族中刚刚收留的野巫,天萝部和春巫部也是如此。
杜小草故意落后了一步,扯住了秦紫胤的衣襟:
“你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瞧见他们屠戮野巫,是阻拦呢还是袖手旁观呢?”
秦紫胤被噎得面色涨红,不满地嘀咕:“我并非不知轻重缓急,也分得清敌友,只是……心中不忍。”
“所以啊,你们大胤世家才有一句俗谚:君子远庖厨。”
她指了指方圆数百亩大的雷池,“别人的事你穷操心,这雷池你还想不想搬进小酆都里去了?”
秦紫胤精神一震,立刻跟在杜小草身后,查看该如何收取。
杜小草没有帮忙想主意,用了整整三天,把这片雷池烙上了自己的神识印记,确保它被收进小酆都之后,依然在她的掌控之中。
雷池收入小洞天的一瞬间,原地露出一个巨大的洞窟,四周溪涧中的泉水汩汩倒灌,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湖泊。
这么大的动静,想瞒人耳目很难,那些小巫部和天萝部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雷池原地消失不见,却没有见到杜小草和秦紫胤的人影。
一个变成了小红鸟,一个遁入了小酆都,施施然先一步返回天萝城。
为了不让别人联想到雷池的消失跟他们有关,他们还得在城中蛰伏几天,尘埃落定后再露面。
原本就是乔装,干脆再乔装一回,还戴上了巫疆风味的面具,扮作寻常小夫妻,住进一座气派华丽的客栈里,每天疯玩。
下元节快到了,街面上很多人卖河灯,最昂贵的那种,还绘制了符文。
另外还有一种能飞上天的纸灯笼,清一色绘制着天萝的巫纹,说是为了庆祝天巫“魂兮归来”,特别制作的,杜小草也买了两个,带着秦紫胤在河边放飞。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破败的天萝城变得熙熙攘攘,往来巫民众多,商贩满脸喜庆的吆喝叫卖。
人其实还是那些人,从一座叫春草的城池,挪来了天萝而已。
春巫部没有太失落,闹过那么一场以后,他们已经明白了,春草城只是名字带了一个“春”,从来都不属于春巫部。
在草巫覆灭之后,他们反而摆脱了钳制,独自成为一个全新的巫部。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拷问出草巫部的阴谋,那些草巫的头颅被一颗颗砍下,草巫惊惶求饶,却没人能说清楚血袍人的来头。
都是工具巫。
草巫跟春巫比,也就是更趁手一些,该弃一样弃,毫不心疼。
这个沉没在水面上的阴谋,让春巫部相信,天萝的那位天巫,也许真的还活着,否则一个没落得随时可能覆灭的巫部,不值得别人那么惦记,那么针对。
更离奇的是,天萝部没有出现活尸。
一具都没有。
春巫部连同周围那些小巫部,也都没有。
杜小草觉得奇怪,却没有多问什么耐心蛰伏在城中,每天去酒楼里用膳,去茶楼里听八卦,巫疆各地的大事小事,在这里都能听到一些风声。
秦紫胤还弄到几份过期的邸报,坐在城外的树杈上看得津津有味,时而蹙眉,时而展颜。
杜小草托腮坐在树下的大青石上,朝他扔了一颗小石子:
“刚刚那些人说,十二巫部供奉的祖巫金身,一夜之间全都裂开了……”
“泥塑木雕而已,就真裂开了,重新塑一尊摆回去就是。”
秦紫胤说得轻飘,气得杜小草跺脚,祖巫的泥塑木雕,能是普通的泥塑木雕吗?
早不裂开,晚不裂开,偏偏在这个时候裂开?还是十二个巫部的祖巫塑像全都裂开?
杜小草先去查看天萝城中的这一尊祖巫塑像,进门先燃起一张驱邪符,没有异常,塑像却从头顶缓缓开裂。
巫疆的风俗迥异于大胤,没有钦天司和礼部敕封的那些山水神祗,大大小小的巫部,清一色供奉祖巫,最多像雷蛤部那般,在祭坛上加一头凶兽。
山水神祗的兴衰,取决了王朝兴衰,取决于香火功德,全盛时能影响到一地的山水气运,大多都受制于人。
祖巫虽然只是传说,却是巫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灵,无所不能,无可僭越。
它的金身塑像出现异常,会被解读成巫疆将有大难,它在警示信众。
城中之人,络绎不绝赶来祖巫庙,乌压压跪在庙门内外,虔诚叩拜,杜小草没有祭拜,眼角似乎瞥见了两个熟人——瞽叟和马婆婆!
她知道这“马婆婆”并非焦溪村的那位泼悍老妪,而是被神秘人附体了,当时她还没有涅槃觉醒,对此人没什么警惕性,如今再看,浑身都是疑点,她快步上前,想要拦住两人,却扑了个空!
原地只剩下一个推着独轮车叫卖药草的壮汉,衣衫褴褛,气色却红润,吹嘘说他的药草能治疫病,问题是城中并没有疫病,被他拦住叫卖的行人嫌晦气,不耐烦地让他闪开。
壮汉满脸赔笑:“今日没疫病,明日兴许就有了呢,明日没有,还有后日、大后日……”
这话更晦气,几乎就是诅咒了,又是在祖巫神像裂开人心惶惶的时候,气得几个暴脾气壮巫揪住他一顿乱捶。
这人挨了打,依旧软软的笑,扶起被踹翻的独轮车,一包一包捡起药草,挂在车头的小幡却多了两根,意味着药草售价翻三番,从十两巫银三包,变成十两巫银一包。
一个乞儿模样的孩童,看他一个人捡药材劳累,主动上前帮忙,壮汉过意不去,塞给他一包药草做酬劳:
“好好藏着它,过几日能派上大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