笊巫少主绵里藏针的化解了这番凶险,对得罪金桑族长的九儿子不以为意,第九而已,他父亲活着的时候还能得意几日,一旦兄长继位,他这种异母庶弟就得靠边站了。
笊巫少主无视此人难看的脸色,一本正经地劝导:“九郎,菰巫初来,气势正盛,你父亲都在湖上吃了亏,咱们这些小辈,还是谨言慎行的好,等天蚕部真的出手了,咱们再跟进……”
“闭嘴!像你们这种小巫部,蜷缩河尾,坐井观天,胆子比耗子还小,你们……懂得什么?!”
笊巫少主被喷,面不改色,微笑拱手道歉:“九郎说得是,井底之蛙,不敢与林中凶鼠争斗,也没必要争斗,一个在水,一个在山,山水不相逢。”
“你!”
九郎瞪着铜豌豆一般的笊巫少主,噎得说不出话来,转脸看向白河巫女:“看看你倾慕的情郎?就是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
“是烂泥就该躺平任踩,强行跃到高处,反而会摔得鼻青脸肿,周围看热闹的人,还会被它溅了一身,我们笊巫实力低微,仅能自保,既不敢张牙舞爪,也不敢连累朋友。”
“说了半天,还不是要当缩头乌龟?!”
笊巫少主面露古怪,“九郎为何这么说?菰巫是要跟天蚕部讨要领地,又不来跟我们笊巫讨要,给与不给,跟我们笊巫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了缩头乌龟?”
“如果菰巫咄咄逼人,拿到了从前的领地还不罢休,要侵占你们这种小巫部呢?”
“天蚕部都挡不住了,我们这些小巫部除了任命,还有其他办法?”
笊巫少主咸鱼躺平,无论金桑九郎如何激将,都不上当。
白河巫女虽然不服菰巫,但看着情郎怼上金桑九郎都这么刚,根本不是什么“胆小如鼠”,越听越觉得情郎说得有道理,满脸笑意地拉着他要去看云海。
跟在白河巫女身后的老嬷嬷面色阴鸷,嗤笑道:
“姑爷忒小家子气了,凭那几个菰巫,能成什么气候?迟早被人一脚踩死……”
“巫老说得是,小子受教了,既然菰巫迟早被人踩死,咱们等他们死了以后再说话吧,踩人不但费力气,还可能污了鞋底。”
老嬷嬷被噎,怒极反笑:“菰巫算什么东西?芝麻粒大的一只蚂蚱,隐匿山林无人搭理他们,偏要蹦出来挑事,自己大老远地跑回来送死,人人得而踩之!”
“巫老慎言,无冤无仇,我们为何要踩菰巫?”
“咱们是天蚕部麾下的附庸巫部,天蚕的仇人,就是我们的仇人,都像姑爷你这么袖手旁观,万一天蚕的人找上门来问罪,你担待得起?!”
一顶大帽子压过来,连白河巫女都不淡定了,低声呵斥老嬷嬷:“别胡说!退下!”
老嬷嬷:“……?!”
白河巫女的脾性,骄横且无脑,怼上小鱼怪是这样,怼上身边的巫老也是如此,丝毫不晓得“尊老”俩字怎么写,竟然敢当众呵斥她“退下”。
老嬷嬷面色瞬变,左手五片指甲倏然暴涨三寸,锋利如刀刃,阴鸷凶戾的目光狠狠瞪着白河巫女的脖子,杀机凌冽。
笊巫少主暗暗皱眉,拉着未婚妻挡在身后,生怕老嬷嬷气头上暴起杀人。
他一直怀疑,这位白河巫老是天蚕部派来监察白河巫部的眼线,平时还能隐藏得好好的,菰巫重现世间,她和她背后的主子都急眼了,破绽越露越多。
吹什么“一脚就能踩死菰巫”,那倒是踩啊?
天蚕部若真这么豪横,眼前这些菰巫是怎么离开的天萝城?
堃巫不是就在天萝城么?
他都不敢伸脚,河尾笊巫更不敢。
笊巫少主怂得心平气和,附耳叮嘱未婚妻:“小心,别激怒她,看她的指甲。”
白河巫女刚瞥了一眼,就惊呆了,不敢信老嬷嬷敢对她起杀心,她只是说了句“退下”而已!
她再傻也回过味来,看着老嬷嬷冷笑:“嬷嬷何必挤兑笊郎,真有气性,自己去踩死菰巫,去之前记得先换了衣裳,别顶着我们白河巫部的巫纹,我们小门小户,可不敢掺和这种大事。”
“死丫头!你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爹是跟你客气,我可没心情捧着你,你若觉得跟我身边委屈,趁早回去,我可不敢要一个随时随地对我起杀心的扈从。”
老嬷嬷在白河巫部的身份,是供奉,是客巫,说穿了就是有些身份的扈从,但从没有人但当着老嬷嬷的面说破。
白河巫女娇蛮,有一说一,气得老嬷嬷原地暴走,锋利如刀刃的指甲冲着白河巫女的脖子割来。
笊巫少主一直提防着她,看她真敢逞凶,立刻催动掌心攥着的符箓,原地弹出一个防护罩,挡住了她这一击,防护罩却也现出了裂痕,再来几下,肯定支撑不住。
白河巫女吓得尖叫,震惊老嬷嬷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像这样的人,怎么会屈尊蛰伏白河巫部?
“你是谁?!”
“要你命的人!”
老嬷嬷一朝翻脸,半点不留情面,打定主意杀光这艘仙舟上所有人,嫁祸给菰巫部。
打从杜小草一行人登船,她就接到天蚕部的人暗中通知,要她配合促成此事。
原本,她的如意算盘是挑拨白河巫女,让她当出头椽子,以白河巫女一贯的骄横秉性,三言两语就会上钩,然而这一次她身边有个笊巫少主,处处斡旋,白河巫女恋爱脑,对情郎的话言听计从,在笊巫少主的刻意指引下,反而跟她这个“巫老”怼上了!
她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动手杀人泄愤。
杜小草虽然躲在房间里品茶,凭着过人的耳目,把这边的动静悉数听了去,当即从窗户跃出,直上三楼。
她也不跟老嬷嬷交手,拿出符笔在笊巫少主的防护罩上重新描画几下,确保防护罩不会崩塌,然后就袖手旁观了。
只要这两人活着返回各自的巫部,老嬷嬷就别想颠倒黑白,朝菰巫泼污水。
笊巫少主见她如此,隔着防护罩朝她拱手道谢:“多谢萱族长援手,这恶婆子一向刁横,仗着有几分本事,轻藐主家,今日一言不合,还要大开杀戒,要噬主,要杀光这艘飞舟上所有乘客,怙恶不悛,白河两岸再难容她!”
老嬷嬷气得毒蛇一般嘶嘶乱叫,疯狂拍打防护罩,不但没能得手,反而被震得呕血。
她震惊至极地瞪着杜小草:“你……你是谁?!”
“菰巫族长,萱草,小小笊巫少主都知道我的名号,你这么大的嬷嬷,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也是哦,你眼里只有天蚕部,只有堃巫,其它人都不放在心上。”
老嬷嬷面色遽变。
三楼被惊动的乘客,也都面面相觑,笊巫少主那句“要杀光飞舟上所有乘客”的话,虽然是揣度,老嬷嬷自己并没有这么说过,但也基本符合事实,难道他们还真傻得以为,白河巫老噬主之后,会放过他们这些围观的人?
金桑九郎的脸色漆黑如锅底。
他自恃身份,瞧不起笊巫、白河巫这些小巫部,天蚕部也没把他们金桑部当一回事,鄙视链上,五十步笑百步罢了。